下一刻,靳准的笑声戛然而止,呈张口结舌之态,身子则禁不住的哆嗦,心脏更似被人狠狠的揪着下沉再下沉。只见城下的匈奴军中,那面明罗华盖,竟在炬火映衬下徐徐前行,直至排众而出,抵达城下一箭之地。那份华美,那份雍容,怎么看都是正宗的皇驾节钺,而华盖之下,金盔金甲端坐马上之人,其长相委实就与刘聪几无二致。
狠狠的干咽了一把喉头,靳准勉力祛除脑中惊惧,故作轻佻不屑的嗤笑道:“哈哈,刘聪死了,留下的替身倒还挺像的嘛,这也是你今生最大的一次亮相了吧。来来来,开口说两句,大声点,叫城上城下的人都听听,这个刘聪到底扮得像不像?哈哈哈...”
“靳准,你若即刻开城投降,朕给你一个全尸,并给你靳氏留下一条血脉。”东门下方的“刘聪”冷然喝道,声音平淡,却似蕴藏着无穷威势,直令城上的许多匈奴军兵,包括靳准在内,都不禁心头一颤。当然,少有人知的是,“金甲刘聪”张口说话之际,喉咙并未发出声音,而发出声音的,却是其身后一名长相迥异的宫卫。
必须说,细节决定成败,马景为了蒙蔽靳准与平阳叛军,挖空心思挑选整出的替身双簧套装,委实能够以假乱真,尤其在暗夜远距的情况下。至少,本就狐性多疑而心志不坚的靳准,此刻都有点信了下面的就是刘聪本人。
自然,到了这个时候,即便靳准百分百确定下面的真是刘聪,他也会指鹿为马,而非承认,无它,伤不起!眼珠接连转动,靳准蓦然冷笑道:“哈哈哈,华盖下的年轻人,在你留下靳某全尸之前,且先得证明,你真是刘聪吗?某且拷问拷问你,昔年刘聪一人娶我膝下二女,先看中的是谁,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靳准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无论待会儿“刘聪”是选自己的大女儿还是二女儿,标准答案都将是家中侍奉大女儿的一名丫鬟。随手挖上这么一个坑,他心底暗自得意,就等讥嘲其人答错,自己就可否认其身份,顺带还能利用绯闻丑事,再削减一把刘聪的积威。
然而,城下的“刘聪”压根不走寻常路,不甩靳准那一套,却听他厉声喝骂道:“靳准,你是什么东西,猫狗一样的腌臜货,朕需要像你证明吗?不过,朕入城之后,会令人将你的一双眼珠取来见上一面,叫你认个清楚。”
就在靳准犹感自个猝然踏空的时候,“刘聪”已经虚指城头军兵,沉声喝道:“城上的大匈勇士们,朕现在命令,待会大军攻城,你等只需伺机反正,右坦肩膀,入城之后,朕便恕尔等无罪!”
“大匈勇士们,杀进城去,讨回公道,救回家小,我等就是死也要死出大匈的尊严!”根本不再给靳准更多机会,“刘聪”仰天怒吼,大手一挥,令旗随之舞动,牛角号随之呜鸣。
必须承认“刘聪”在匈汉蛮夫中的威望,有其“亲自”鼓动,城下的匈奴大军顿如被点燃了的火药,士气瞬间高涨,战意霎时澎湃,旋即,他们扛着沿途就近征调的云梯,持刀举盾,箭雨连连,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攻城。四野之中,弥漫着此起彼伏的呐喊:“杀啊,杀进城去,讨回公道,夺回家小...”
“万莫相信对方的鬼话,那人根本就不是刘聪!弟兄们,若叫下面这帮狗急跳墙的乱兵入城,我等的家小都将无法保全!弟兄们,只需守住一夜,最多明晨,血旗大军就能赶过来啦...”城头之上,靳准的声音亦是高亢入云,气急败坏间,却不乏惊惧慌乱,同样表现的,自也包括他麾下的平阳守卒...
与之同时,平阳城南,八里之远的一处小丘林上,数百黑衣人正躲于树石之后,津津有味的旁听着平阳城的这场攻守大战。细看他们人人锁甲鲜明,刀弩齐备,却是血旗特战军的装束,为首之人,恰是半月之前,在河内郡率众埋雷炸死匈将刘参的特战屯长曹淡,此番却是移师平阳一带继续敌后作战。
暗夜中,前方忽有两人鬼鬼祟祟的窜入丘林,快步到了曹淡面前,头前一人正是队率张大嘴,他忧心忡忡道:“头儿,那靳准好似不咋的诶,亏他此前叛乱得有声有色,可如今分明坐拥军兵勇壮四五万,还倚仗城高墙厚,应对那马景的三万多人,却显得左支右绌,气势不振,没准都能丢了平阳。头,我等,我等就这么干看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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