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华彩的妆面背后,真相竟是这样的颓败萧瑟。
清婉贴身的侍女连忙向我走过来,急急抓住我的手,未及开口,已是泪流满面。
“发生了什么事?”我下意识地问。
“娘娘就寝前还好好的……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夜里听到呻吟,谁知进来一看……就成了这样!”她抽抽噎噎地回话。
“去请太医了么?”
“已经请了……”
我一下子跌坐在塌旁。接下来好像就只剩了等待。茫然看着自己的手,那里纤细苍白,什么也握不住。初夏的风已经带着暖意来了,我却觉得从外面一直寒冷到心里。又一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太医很快就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侍女赶忙从锦被中抽出清婉的手臂,搭了方素帕在上面,请他把脉。
那个太医把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只手臂。
我紧张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他微微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侍女,问:“皇后娘娘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娘娘说没胃口,一小碗素面,只吃了一半!”立刻有侍女哆嗦着回答。
太医不说话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转向我,紧皱了眉头,说:“依老臣之见,娘娘可能是中了毒!”
“中毒?”
我脱口惊问出声。紧紧盯着太医的脸色,一时惊疑莫定。
“娘娘面白气虚,眼现乌青,左、右两侧寸、关、尺的脉重均按摸不到……确是中毒的症状!”他低了头,斟酌地开口。
“太医能确定是什么毒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跪倒在地上,看着我,说:“老臣愚昧,竟是生平未识!恳请公主下令,着内监取来娘娘今晚所用之物!只怕还能斟辨一二……”
我立即转身出屏风,吩咐了内监去取了那剩下的半碗面过来。所幸居然还在。
太医也跟着走了出来,从随身的医箱里取出了一包银针,挑出一根来,刺向碗里。片刻之后取出,竟然没有预料中的黑色。
一旁的侍女跪下来佐证,说:“这碗面,在娘娘用之前,就已经验过了,必是没有问题的!”
太医也不吱声,换了根银针,又试了清婉喝剩下的茶水。还是没有。
“罢了,亏得娘娘服食量少,中毒不深,老臣这就取两内关穴替娘娘下针,留针一刻钟,毒素即可排出。眼下虽不能全尽,但慢慢辅以汤药,自当无碍。”他终于无奈地收起那一根银针,低叹着,给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我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吩咐了侍女,多点几盏灯过来,进了里间指挥她们在不同的方位一一放好,好方便太医施诊。
侍女忙忙地照做了。我走到一旁,低头沉默,细细思量太医刚刚的话。
服食量少……中毒不深……可是,素面和茶水里面分明没有毒,那又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再次转出了屏风。
一眼看到矮几上的茶水,片刻恍然,急忙将侍女们叫到一旁,问:“娘娘晚上用过的盥洗之水可都还在?”
她们一时都愣住了。半天没反应。
“漱口水?听懂了么?”我又重复一遍。
有一个小丫头立马就跪下了,说:“今日,诸事繁杂,奴婢只匆匆搁置着,还没有来得及倒去。奴婢行事懒惫,恳请公主网开一面!”
她以为我要罚她。
我立刻就笑了,说:“你行事懒惫,伺候皇后不周,若是往日,确实不该轻饶。可是,今天,我却要谢你!”
当即吩咐她取了剩下的漱口水过来。
“老臣,幸不辱命!”太医施诊完毕,转身出来,缓缓冲我一躬身。
我微笑了向他致谢,指了矮几上的杯子,对他说:“太医若是不忙着走,还请验一下这水!”
太医立即又取出一根银针,沉下面色,细心勘验。
片刻之后取出。银针上,一截黑色赫然在目。果然。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清婉慢慢醒转。
见我站在塌旁,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这一次,又是只有青禾陪着我!”
原是一句道谢的话。可是,一个“又”字,一个“只有”,听得人莫名心酸。
忍不住要掉眼泪。
我忙拿手拂了一下刘海,微微仰起脸掩饰过去,嗔怪地撒娇,“只有青禾不好么?没想到,皇后竟是讨厌见到我!”
“很好啊,已经很好了!”她虚弱地叹息,又侧过脸来,看着我,“我早就不去想了……”
早就不去想什么,她没有告诉我。我却从她微微失神的眼睛里读懂了。
“这里会痛么?”我比划了一下心的位置。
“没有感觉啊……青禾,没有感觉了,怎么办?”她忽然就要哭出来,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
真的没有感觉么?没有感觉,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为她掖好被子,低声说:“你不要多想了,要好好休息,安心养好身体。”
她没有回答,微微仰面看着我,说:“青禾,不要让皇帝知道我病了。”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我低声地回答:“好的。”
眼泪却砸进了她的脖颈。她微微一哆嗦。
我犹豫了一下,靠上去抱紧她。跟她一样,茫然得找不到方向。
清婉渐渐安静了下来,嘴角一丝浅笑,呼吸平稳绵长。她已经睡着了。
命妇们听到消息,纷纷赶来探望,被我一一挡了回去。
留下素弦和纹箫帮忙照顾着。
深呼吸一口微热的空气,一个人走进前面的德广殿,安静地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拈香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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