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都到了,小主…”我狠狠瞪了一眼,小顺子惋惜沮丧的欲言又止。
“婕妤小主吗?!奴才给婕妤小主问安”
还没来得及回身,沂徵身边的图海公公不知怎地出现在长乐宫门外,瞧见我就大声请安。
我无法,见状只得上前了一步:
“图公公请起”
“太妃说小主今儿得来,奴才被圣上遣出来看好几回了,小主再不来,奴才这腿怕是要跑断了,小主是要走吗?可千万别,奴才这就去通报,奴才速度很快很快的”
图公公说罢连滚带爬的回身朝内殿跑去,还不忘回头看看,真是生怕一个慢些看漏,我消失了一般。
沂徵他那么想见我??!
那他为何不去承福宫,呵呵,现在,他的喜贵人怀着皇嗣,他还能想起我??!
呵呵…君心不似吾心,也就这样。
很快,图公公便是又出来了:
“小主快进去吧,圣上与太妃此刻在慈安殿等小主呢”
“有劳图公公辛苦跑动了”
我心下触动,图公公为了沂徵也算是鞠躬尽瘁,对我这样不得宠的宫嫔既无半点蔑视,反而是礼遇有加。
“奴才这把老骨头就是让圣上与小主折腾的,圣上与小主越折腾奴才奴才越开心,小主快进去吧,圣上与太妃都等着呢”
踏入宫门,徐前走了几步还是能听到身后图公公喘着粗气的声音:‘哎呀,我的娘呀,可累死奴才了,真好,可是到一块去了,真好”
我不禁失声笑了,这个图公公,真真是惹人嗔笑。
慈安殿依旧和前日一样,如有不同,只会是殿中主座上多了沂徵吧,沂徵,沂徵,你是这泺国的君主,可你会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吗??
我知道,此刻你的目光定会是落于我身上的,我低头,不愿迎上你的眼神,我又害怕了,害怕会不经意地在你的深眸中沦陷。
原来,平生不懂相思,却偏偏惹来相思,明明不要相见,却又是情不自禁相见,好是矛盾的自己。
“嫔妾叩见皇上,皇上圣安,叩见太妃,太妃吉祥”
“爱妃平身吧”
‘爱妃’??!!
这分明是沂徵的声音,浑厚而有气度,这是说我吗?
‘爱妃’?我细细咀嚼着这两字,瞬间‘轰’的醒悟,沂徵,想必你也是这样称谓这内庭宫嫔们的吧。
此刻,为什么你满面的笑容看在眼里让我觉得那么近又那么遥远,那么伸手于至又那么的不可触及呢。
“这孩子怎地了,小顺子,扶婕妤起来”
我静静心智起身在一旁墨绿檀木椅上坐稳,主座上沂徵一身龙袍还未换,该是下朝后直接过来的,此刻他火辣辣的眼神盯着我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我仿佛被灼烧般的浑身不自在,比肩而坐的仪容太妃则寻常随意的装扮,因我刚刚的恍惚太妃已是满脸担忧:
“哪里不舒服吗?”
“回太妃,无妨,想是昨夜睡的太多的原因,叫太妃费心了”
我哪里能实言,只得扯谎,也是小女儿心思担心会被看穿,偷偷觑了沂徵一眼,这一看不打紧,那双狡黠的深眸里实实在在是有无限的怀疑与明了,可要把我洞穿,我一时心头小鹿怦怦乱撞,赶忙收回了目光,老实专心听着太妃的话:
“春困秋乏,眼下节气到了,你该多注意调养些,正巧今儿徵儿过来,哀家说及你你也就到了”
我微笑颔首,太妃轻轻拍着沂徵的手,慈眉笑善,心情是大好:
“说这孩子,徵儿你是不知,前日来时她长发披于背心,单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桃腮带笑,说起话来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哀家细望了她几眼,那天真的神态,娇憨顽皮,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贵,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人品,才最是难得了,姨妃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了”
太妃本已绝色,突听她这样称赞我,只觉得小脸更是火烫,不好意思起来。
沂徵竟也是出乎意料笑眯眯,很是受用太妃的话:
“姨妃快把她谕成天仙了,朕还是头一次见姨妃如此”,而说话间沂徵眼神里更又是溢满了我看不懂的温柔与怜惜。
“太妃过誉了,嫔妾只是幸且还算能入您的眼而已”
“你啊,就是谦虚的太厉害”太妃嗔怪我一句:
“哀家没知会你就进了她位分不怪姨妃吧?”
“姨妃莫不说这,就是立后朕也得参考姨妃意见呢,姨妃还说茗儿谦虚,朕看姨妃才是谦虚。朕本想给她嫔位的,奈何之前她贵人位分才是正六品,又尚未侍寝,一跃进至不合规制倒可以放在其次,最主要是一个风口浪尖,朕担心她为六宫所妒,反是不妥”
“你倒是想的周全”
沂徵长篇说词下来,太妃欣慰认可。
好在沂徵还记得我是茗儿,那‘爱妃’我实在不喜的很。
“昨儿馆禄宫大门紧闭,内殿倒是很热闹,听说你也在场,给哀家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啊?”
太妃平静的说着,却是话题突转,问题这样抛到跟前,又有沂徵在场,我一时陷入了两难,可该怎么讲呢?
“回太妃…”
我俯身,欲言又止的支吾起来,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何姐姐的不屑和喜贵人的诋毁谩骂。
此刻,我心中布满悲伤绝望,而致命的是我丝毫没有能力去控制、去掩藏我的情绪,好是无助。
“姨妃!后宫有兰妃打理,姨妃尽可放心,茗儿与颜嫔亲厚,嫔妃间玩笑,也无伤大雅。朕早朝接到消息,皇兄后日便到皇城”
在我纠结着如何继续下去时,是沂徵的话响在了安静的慈安殿中。
太妃一句:“这照儿也知道回来了,不容易啊”,使得我长舒一口气,没想到,竟是沂徵,他来帮助化解我的为难和尴尬。
“皇兄不愿受束缚,闲云野鹤的日子惯了,此番回宫,朕定要他好好陪陪姨妃尽尽孝道!”
“这个孩子,也是让哀家cao碎了心,哀家立刻着人物色襄王妃,那兵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就很不错,哀家看他还跑不成”
坐上的沂徵,和太妃说着襄王回宫的事宜,说话间看了我一眼,眼里的狡黠让我无所遁形的无话可说。
“哈哈,姨妃此举皇兄要是知道,恐怕跑的更快了”
“景婕妤你听听,咱们这襄王来日你定要见见,可十足是个逍遥王爷”
说到此,沂徵竟是将太妃的注意力完全转到襄王处,我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了。
襄王,先皇的长子。
自来,关于他的传闻就不多,记忆中也只有少时流传于街头巷尾的什么‘风流倜傥’,‘玉面王爷’这类雅致的名号,想来,能见到这位王爷的真面目与实性情的也只可能是这深宫里的皇亲贵胄了。
“太妃,嫔妾是宫嫔,襄王爷即便是皇上至亲,嫔妾与王爷见面怕也是与礼不合吧”再是内亲,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应当避嫌的”
“茗儿你多想了,姨妃的意思是说皇兄回宫,必有家宴,逾时会有见到的”
“姨妃,皇兄似乎带了什么宝贝,还和琴有关”
“哦,琴?!哀家却是好久没有听人抚琴了”说到琴上,太妃有些激动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难道,琴对太妃是有一种什么特殊的情结?
“诶?景婕妤琴瑟如何?可愿为哀家奏上一曲?以全我这未亡人的心愿”
太妃此话说与我,真可谓悲凉,什么叫‘以全我这未亡人的心愿’?
我还未答话,倒是沂徵:“茗儿一手好琴,姨妃可是问对人了,这就让茗儿弹首曲子给姨妃解解闷吧”沂徵边说边使眼色给我,我领悟忙道:
“太妃要听什么?《昭君出塞》可好?”
太妃摇摇头:
“孚英,拿哀家的碧梧琴来,孩子,就弹《凤求凰》吧,哀家许久不闻此曲了”
涌上心头一些酸楚,太妃如何要听《凤求凰》?!
我不自主的去看沂徵,沂徵忧怨的也是同意点点头。
孚英姑姑抱来的碧梧琴不如我的九霄环翠灵巧,却更胜于沂徵赏的太古遗音。
我拨弦试音,清澈的音色似粒粒水珠,吟猱绰注,百转千回,是把一等的好琴了,随着曲声的抑扬顿挫,太妃也哼起了小曲:
“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如此乡间韵味的小曲??太妃竟是会这个??
‘嘣!’尖锐一声,琴弦上跳跃的手嗖的也被弹回。
“啊!”我失声而叫。
“有没有事?”沂徵几个大跨步至了跟前,猛的握住适才抚琴嘣到的右手里里外外翻看,在太妃面前,如此有些失了身份,我使使劲好在抽回了手:
“太妃…嫔妾…”在琴者眼里,弦断是很不吉利的,我不敢看太妃的表情,只赶忙跪地,慌了神。
“断了?!是啊,都过去了,过去了,断了就断了吧,哀家累了,回吧,今儿就不留你们了”
太妃忧郁说着,我还欲谢罪,对上沂徵禁语的手势,话至嘴边又咽了下去。
“嫔妾告退”
“朕与你一起走,徵儿告退”
太妃扬扬手,没有再说什么话。
步出长乐宫,沂徵吩咐着随行而出的图公公:“图海,朕要与景婕妤走走,你等将肩辇停至承福宫外去”
“奴才遵旨!”
图公公挥手带着随从走了,小顺子是个鬼机灵,随即叩地说道:“奴才也去帮图公公”话音甫落,不带帝王有所回应便是一溜烟没了影子。
帝王身边的宫人效率惊人,自不必说,第一次,在长长的宫道上与沂徵独处,我无端的别扭起来,不知觉的慢了步履,渐渐地就落后了些。
“爱妃不觉得春日晴方好,花香景自明,正适合游赏散步吗?怎地爱妃,与朕隔的这么远?”
沂徵侧身回首,看我已是落后了很多,温言说着,说话间他也是向我伸出了手臂,沂徵面带着温和的笑容,我不得不承认,那脸庞虽不怎么俊俏,但却让人没来由的心里舒服至极,要不是那爱妃二字我一定又没抵抗力,没出息的要沦陷。
可是,怎么是爱妃?
爱妃,爱妃!怎么又是爱妃?!
岂得弃了本性,受此称谓,我偏就是宁为玉碎不瓦全。
“回皇上,嫔妾认为,皇上是君,嫔妾是臣,君臣同行,理当恪守尊卑”
故意忽略沂徵微微皱起的眉头,我无视帝王僵在半空的手臂,继而陈词不卑不亢的说着:
“爱妃是皇上称呼宫嫔姐妹的吧?嫔妾已失圣意,惶恐实怕担不起这二字,皇上莫再叫了罢”
沂徵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烦闷,才要说什么岂料宫道边竟有黑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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