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的大喊一声,睁眼,墨红色的雕嵌怍摺檀木书桌安静的摆放在不远处,桌上,翻开的书册上笼着一层微薄的雾气,似是从镂窗外透进来的。身下,是再过熟悉的贵妃榻,我颓然,一时间手足无措,惹得热泪涟涟,我,竟是梦到‘他’了!他到底是谁呢?!
我怎么会在此时梦到他了呢?我是后悔了么?如若当初抗旨坚拒,会不会今日就是不同地风景呢?我任由身上锦被无声地滑落,衬着那映入眼眸的弱微晨光,我恍惚间是在这榻上睡过了一夜呵。
起身,我抹去泪痕,梳妆打理,清凉铜镜中映着我苍白的面容,淡扫娥眉,我心下了然,自己再不是昨日大喜受封的四品情嫔,而是被帝王遗弃了的宫嫔,是这中一颗毫不起眼的小芝麻。
我换了一身淡黄色长衣,只在腰间打了一个织结,算是装衬,然后缓步走出了内殿,出来瞧见在外殿忙碌的那抹蓝色身影时,我才轻轻道:“剪春,今儿这个素水蓝真适合你,很漂亮呢”
蓝衣宫人抖了抖身子,该是不想我会在这里,回首的瞬间,惊讶的更是险些失手碎了案台上端放的紫金琉璃孔雀纹瓶。
“啊!小姐,你醒了?”
“恩”我点头道。
放下手下忙活的的碎活,剪春扶我坐于主位,随后跪地啜泣:“小姐还是叫奴婢春儿吧,奴婢再不是这承福宫的姑姑,什么‘二月春风似剪刀’,都剪断了小姐与圣上的感情,奴婢才不要再叫剪春。小姐,春儿知道你难过了,伤心了,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做小姐的知心丫头的,小姐,哪怕是为了春儿,也求你笑笑吧,求你了,好么?春儿求小姐了”
看着眼前跪地磕头的春儿,我拉她起身,那一双充斥着哀求的眸里布满了浓重地血丝,我心头阵阵生疼,这个傻丫头,该是一宿没睡么?
“你昨晚做什么了?”
春儿听到我的问话,神情惶恐,一脸地心虚,声音更是如蚊音般:“奴婢…”
我蓦地想起,平日里这个时辰,小顺子该是打扫庭院,问竹她们也忙着布膳才是,今儿怎么只春儿在此?还这般模样?
“小顺子他{她}们呢?昨儿有谁又难为你们了不成”
“不是不是!顺公公他们…”
春儿慌忙摇头摆手,闪闪烁烁间无疑问地加重了我内心地担忧与不安。
“快说!昨儿难道又有谁来过?”
我掰过春儿躲开的小脸,正睛凝视,半晌,春儿说道:
“小姐,是有人来过”
“谁?”
“是萧大人,昨日酉时萧大人来过承福宫”
“萧道衡?他来做什么?”我不禁奇怪,掌灯时分,一名太医,随意地出入内闱,显然是不合宫规的。
“小姐难道忘了吗,白日里是圣上降旨萧大人看诊小姐的,所以在这段时间内萧大人是可以随时出入丹阳殿的”春儿恰当的提及白日里沂徵的温存,也是怕我伤心地一语带过,我也是,只顾着难受了,竟忘了还有此事。如此想来,心下对萧道衡也不免多了些好感。
“咱们这承福宫已失圣意,旁人都惟恐躲闪不及,萧太医还能如此,实在难得呐”
见我说起,春儿也是笑意渐浓,说道:“小姐你只看到了一层,萧大人可是位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呢”,我看春儿竟是红了脸,更是连着用了三个‘很好’来形容萧道衡,不过才见了两次面,就‘收买’了我的贴身丫头不成,转念,看春儿眸里更是尽有无限的崇拜与欣喜,也不像适才那般吞吐闪烁了,哗然一动心思,春儿她莫不是?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我地不注意间,她这是情窦初开了。我遂也留了心,故意问道:
“哦,我们春儿是对萧太医有何独特的见解么?”
春儿犹还沉浸在喜色中,丝毫不曾察觉自己已是露完了心事,见我问她,也不加掩饰的说道:
“萧大人是奴婢见过的最宽和,最体贴的男子了,昨晚大人到时小姐在榻上已经睡熟,大人他不许奴婢叫醒小姐,所以特意留下了煎好的汤药,只等小姐醒了煨来喝便是,就连用几成文火煨多久都细细说明呢,而且大人他还费心要奴婢也注意身子才好伺候好小姐,小姐说萧大人是不是一位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奴婢想着有个什么词语来着,形容萧大人再合适不过了,哎呀,是什么来着…”
我瞧春儿抓耳挠腮拼命思考那模样,可爱之极也没得嗔笑她了。
“春儿是想说‘淑人君子,温文尔雅’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这句:‘淑人君子,温文尔雅’,在春儿看来,萧大人就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是毫无疑问的了,春儿,定是对那萧道衡有了情意。
我心下一动,也有了些主意,不过到底还要先听听女儿家的意思。
“春儿喜欢萧太医,对么?”
这个小丫头到现在终是明白了自己清早都说漏了什么,一张小脸越发的通红,可饶是暴露,还不忘嘴硬狡辩几句:
“才没有呢,小姐你取笑春儿”死鸭子嘴硬呢。
“我取笑你做什么,你若确有此心,我再见到萧太医,也好问问他的家事情况,我这样一辈子就是凄凉了,怎么舍得你跟着也过这苦日子,果真有缘分,你能嫁于他,也是你的福气啊”
我落了话音,一双小手突然的就抻住了我衣襟的一角,面前的人儿急急说着:
“小姐是不要春儿了么?春儿很乖的,春儿不提萧大人了,小姐你别不要春儿,况且,春儿只是个奴婢,是配不上萧大人的”
看着春儿的反应,我不禁笑起了她的说辞,怎么会不要她呢,我柔声安慰她道:
“傻丫头,不是我不要你,是你怎么能陪我一辈子呢,女儿家一定要有自己的归宿才是,放在从前,我只当你还小,况且我虽说不得宠也不算失宠,哪怕给皇上提一提,也好安排不是,可如今--”想起沂徵的态度,我又是心凉,蹙起了眉头,未免春儿也着急,我便还是继续温声道:“耐烦怎样,我都会为你争取,你尽管放心”
俯身,我轻轻抹去春儿脸颊的点点泪花,实话说,我这心里却也没把握,回想当日,落雪轩里的那一幕,娘彼时的心情也同于我此刻的想法吧,怪不得那晚,娘的梨花带雨,爹的无声叹息,只因圣意难违,再不舍得也断不可自私呢。
“先不说这事儿了,春儿还没告诉我,顺子他{她}们哪去了,你这双红肿眼,无论如何是瞒不住我的”
话问到如今,也是由不得春儿不说了,泱泱的小脑袋,看了看我,半晌,才是说着:
“问竹家乡世代相传,只要诚心向苍天祈求,便会感动天神,降下好运,萧大人走后,顺公公带头,大家就都跪在殿外祈愿老天保佑小姐能够早些逢凶化吉了”
“你们跪了一夜?”我惊问道。
我心头‘咯噔’一下,自己何德何能,让大家如此相待,是奴才们又怎么样,同样也是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的呀,我,竟是苦了大家一宿无眠,可怎么对得起他{她}们。
“奴婢看顺公公他{她}们实在疲惫的紧,便要她们都去歇着了,小姐别怪他{她}们,他{她}们也实在是太累了”
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越来越是低沉的小脑袋,想来,春儿也晓得,我定会不满,瞬间,我厉声问道:
“那你怎么不去休息?成心让我不舒坦是么?”
春儿簌簌发抖,颤声道:
“奴婢之前也歪了一会了,想着小姐起来还是需要人的,就…”
叹息一声,我沉声说道:
“你也去睡吧,我不需要人伺候,去吧”
“小姐--”
“磨蹭什么?赶紧去!当真我就管不了你们不成”见我动怒,春儿终是去休息了。
春儿离开后,我环顾外殿四周,一切,都和昨日一样,连着照进来的晨光都依然温和柔细,似清风拂面,垂扬滴绿,无声安慰着我千疮百孔的内心,回步内殿,我倚于贵妃榻上思忖着他日如何对萧太医提及春儿这事儿,这丫头,还有这心思,也说不定,这会是一桩好事儿呢,眼神撒开我正巧不巧地扫到了案台上的一尊物什--白玉观音。
那是何姐姐送来的‘赔罪礼’,入宫几个月,屈指可数的几个见面,也还是……我摇摇头,叹惜之余,哪料耳畔传来太监一声尖细的通报声:
“颜嫔到!”
身子一抖,也坐直了许多,心下揣测,何姐姐?她怎么来了?来做什么?
我快步走至外殿门前,一身清丽宫装的女子映入眼帘,散花水雾翠烟短衫,腰间系着白色曳地长裙,风鬟雾鬓,发中饰佩四品嫔妃规制的双翼步摇,装扮的婉若出水芙蓉般清丽,盈走动之,更兼不似这尘世间的女儿,这美颜真真实实地确是何姐姐无误了。
稍稍前行了几步,何姐姐也是走到跟前,我便行了宫礼:
“嫔妾承福宫常在景氏恭迎颜嫔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何姐姐没有停留,只径直往外殿主位走去,馆禄宫掌事宫女书倩说着“小主起身吧”扶我起身。我有些楞头青般措手不及,看着书倩快走了几步紧跟主子去了,而何姐姐也是默许了她如此之行为。
丹阳殿外殿,因着倾城娇媚貌的何姐姐,灿灿生辉。
不知姐姐用的是哪种熏香,一刹那间,我这素淡的殿中便净是熏香的味道,我落后于书倩走回外殿,尚未就座,耳边就听得:
“都说人有失言,马有失蹄,景常在现今这幅模样,你说本宫是该说你失言还是失蹄?哪个更切合实际?”
‘扑哧’,书倩突然笑道:
“娘娘,您怎么这么说话了,好庸俗的都像兰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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