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又被打了开,史元娘打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
吕福自来少有拘谨,只此时却是拘谨到了家,眼看着史元娘,拿衣袖抹了抹滴在了眼眶上的雨水,满脸的期待模样,才开口要说话,但见着史元娘无动于衷的弯腰将靠墙放着的水桶拎了起来,然后转身关上了院门,进了屋。
吕福抬头看了看檐上,大雨倾下如同白练,夜晚,外面既阴冷又潮湿。
今年冬天,史老师傅和其娘子先后病逝,独留史元娘自己住在鸟笼巷里。
先开始吕福是出于愧疚时常过来想要帮衬补偿于她。
只每次他过来,无论是拿来吃食衣物,还是银钱,史元娘统统不要。没办法,他就帮她做体力活,劈柴打扫院子,只要是能上手的活,他想方设法的帮她做,结果是一次次的被拒之门外。
而他也怪锲而不舍的,怕她一个女子没有收入来源,隔三差五的便来鸟巢巷看她。
后来打听到她靠为人做针指赚些绵薄收入勉强度日,吕福便给平日总打交道的锦绣阁的掌柜打了招呼,让锦绣阁多关照她一些。
只没过多久,史元娘就知道了锦绣阁愿意出高价买她的绣品,是因为吕福暗中请人在关照她,她当即便拒绝再为锦绣阁供给绣品。
吕福和她接触的多了,便慢慢的发现,他对她不只是单纯的愧疚。
第二天天亮,雨终于停了。
史元娘轻轻的走到了院门口,犹豫再三,才将院门打了开。
果然,他已经不在门外了。
她心中某处竟然还有点怅然若失,不禁自己都鄙夷自己的苦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又走回了院子里。
雨巷令一头,吕福眼见着史元娘走了出来,欣喜不已,一手提着豆浆桶,一手拎着自己的包袱,一边疾跑,一边喊道:“元娘,等一等!”
眼见着史元娘走进了院子里,巷子里又滑,他跑得又急,一个不小心,实实的便摔在了地上。
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倾洒了一地,谁能够想到,曾经磬醉酒楼那风光无限的福总管事,此时此刻竟如此狼狈的摔成了这个样子。
在魏楚欣面前也好,在魏四那里也罢,他还从没有如此发窘过。也许真正喜欢一个人,便想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对方,彻底放下那些在人前装出来的所谓人模人样。
史元娘没将院门关上,就是吕福此时此刻最欣慰的事情了。
他丝毫不顾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着那提壶里还剩下一些豆浆,走到史元娘面前,拘谨的将泥污了的袖子藏在了身后,笑看着史元娘道:“那个,你还没吃早饭吧。”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提壶来,“买给你的。”
史元娘抬眼看着此时此刻狼狈到了极点的吕福,盯看了他许久,最后将视线移在了提壶上,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喝豆浆。”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吕福满脸期待又满脸认真的看着史元娘问。
“早上应该喝粥吧。”史元娘轻轻的道。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买!”她能和他说话,这让吕福欣喜万分。
史元娘眼见着吕福跟个孩子似的转身拔腿就跑,叫住他道:“还是自己煮的好吃一些吧。”
“什么?”吕福听了,停在巷子中央,褪去了生意场上的那份老道事故,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男子,回过身来,傻里傻气的看着站在黑油漆院门口的史元娘,反应迟钝的又追问了遍:“才你说哪家卖的粥好吃?”
史元娘不愿意再搭理他,转身回了院子。
黑油漆院门在轻敞着,她脸上也现出了久违不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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