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素有些意外,她对白家夫妇说:“叶监苑向来看重书院事务,哪怕旬休也很少离开书院,此番怕是家里出了大事才会无法前来,还望二位勿怪。”
白家夫妇忙道“不敢”,又跟安如素客套了几句。
书院规矩森严,不让学生家长入内,一行人便在书院门口作别。
岑鲸知道自己今晚必死无疑,虽不至于像白秋姝那样依依不舍,但也认认真真地向舅舅舅母道了声别。
舅舅舅母一直觉得岑鲸性子冷,眼下见她这般郑重,不免愕然,接着又有些感动,回去路上还说:“阿鲸那丫头果然就是面冷心热,平日里看似什么都不放心上,其实还是重情的。”
岑鲸不知道自己造成了怎样的误会,她跟着安如素走进书院大门,没走几步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和两条长廊。
两条长廊一左一右,分别通往东苑和西苑,空地往前则是书院最大的三层建筑——明德楼。
那是男女学生共同上课的地方。
书院的杂役早就把他们的行李带去宿舍放置,白春毅跟着东苑的学生前往东苑,岑鲸和白秋姝则跟着安如素去西苑,一边熟悉环境,一边听安如素告诉她们书院的规矩——
“若是想家了,可以给家里写信,写完拿去门房那,留下住址,自有人替你们送出去。”
“这里有浣衣房,换下的衣服放门口篮子里,杂役会每天早上过来一次,替你们将脏衣服拿去浣洗。贴身衣物想要自己洗的,可以到水房打水。”
“东苑和西苑中间那块地方叫中庭,校场和平时上大课的明德楼都在那。”
“每日酉时,苑门落锁,没能在落锁前回西苑的,除非有书院先生给的手令,不然会被扣学分。‘学分’是建立这所书院的人定下的规矩,每个学生都有十分,扣完就会被逐出书院,所有扣分的事件都将经由掌教和长公主殿下共同审批,若有谁以学分要挟学生,学生亦可‘举报’。”
“顺带一提,无论是东苑还是西苑,敢在书院内私相授受的,一经确认,扣十分,逐出书院。”
安如素长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说起话来也是声音清浅,唯独提到书院规矩时,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话语染上丝丝缕缕的锐利,叫人不敢将她所言当成耳旁风。
说话间,安如素带着她们经过一座桥,来到了西苑。
西苑就是原本的明德书院主体,因此苑内布局完完全全就是岑鲸记忆中的模样,进去先是一大片铺了石板的广场,左侧一座水榭,曾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如今成了食堂,门口还有许多年前立下的公布栏。
广场右侧种满花草树木,从小径进去就是上音律课的广亭,只有屋顶没有墙,放着矮桌和团蒲,可容纳十几人一起上课。
广亭旁还有一排屋子,是存放各类乐器的地方,学生可就近拿取使用。
原本的旧食堂在新食堂旁边,被改成了店铺,售卖一应日常用品和学习用品,也接受院服定制。
食堂和店铺后面是练习骑射的草场,虽不及扩建后的中庭校场大,但听安如素所言,西苑的姑娘们都更喜欢在自家西苑的草场上锻炼,原因是脸皮薄,总觉得汗津津的在外面有失体统。
广场直直往前是两层高的见微楼,曾经是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如今还是,不过上的课大多是西苑专门的课程,称之为“小课”。
此外还有学生宿舍、教师宿舍,以及书阁等建筑。因为面积太大,安如素带着她们逛了整整一早上才把西苑大致走了个遍。
中午她们去西苑食堂吃饭,已经跟安如素混熟的白秋姝特地挑了个临水的位置,借美景下饭,吃了两大碗。
饭后安如素让她们回宿舍休息,说是下午会有先生过来带她们,给她们进出西苑的铭牌。
离开前,安如素突然问岑鲸:“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岑鲸一脸迷茫,她不记得自己见过安如素。
安如素也不纠结:“没事,大约是我记错了吧。”
挥别学生,安如素离开西苑,去了趟明德楼,打算找东苑的先生问问叶监苑的情况。
此时的明德楼没多少人,通往楼梯的一楼走廊墙壁上挂着几幅画,画上都是些同书院有关的名士,安如素经过其中一幅,突然顿住脚步,又折了回来。
正午的阳光热烈而温暖,驱散了初春的寒。
她在那幅画像前伫立良久,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浅笑仿佛被落在她背上的阳光给晒化了,缓缓消散。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岑鲸眼熟了,不是她曾见过岑鲸,而是岑鲸像极了她眼前这幅画像上的人。
画像上的人身着朝服,虽为男子,却长得非常漂亮,但不会有人因此误会他的性别,因为画中的他坐姿很男性化,也因为画师技艺精湛,完美复刻出了他生前位极人臣不可一世的气焰。
画像落款处写了此人的名讳与身份。
他是曾高居相位的书院创始人,岑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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