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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嘈杂的酒楼下最偏僻的一座桌前,廖妄生掩着身子努力遮着自己,努嘴对湘竹说道。
反倒是入城时一脸忧色的湘竹,此刻却是十分淡然的托腮饮茶,颇具有一副少女姿态。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躲的终究躲不掉。”
“说得好!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知什么时候廖妄生与湘竹的这个桌子上又多出了一名男子,这名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是那种看一眼都会忘记的人。
“介意。”
没等廖妄生说话,湘竹便已经先拒绝了。
“话别说的那么快,我觉得你们还是有事要问我的。”
这个男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桌上又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绣金色的请帖,请帖的封面上有清月,下有清潭,中有两字。
清幽。
廖妄生心中略微有点紧张,这是廖妄生除了白老外,第二个看不出他出手任何动作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湘竹眼眸冰冷地望着这个奇怪的男子,余光扫视着其他桌上的人,并没有多余的目光扫向这里。
要么这个奇怪的人这个酒楼里都认识,要么他们也男子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人什么时候就出现到了这里。
“请帖,自然是请您赴宴。”
虽说这个男子相貌平平,可一旦笑起来却似乎又别有一番魅力,但却又他的样子始终在脑海里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我初来乍到,又何德何能来赴这清幽之宴。”
湘竹从这个男子出现开始,就扫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没有看过这个男子半分,眼眸低垂一直望向桌面的请帖。
“落花山庄之女,问清欢都没有资格赴宴,那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赴这清幽之宴。另外别激动,您不想暴露自己,我也不想多出事端。”
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横在脖间上的刀,也不在乎肌肤已经被锋利刀刃渗出男子鲜血,目光依旧放在湘竹身上。
湘竹望了一眼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再低头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男子,
缓缓收起刀,语气冰冷。
“你究竟是谁?”
这声音光是听着就让廖妄生如同坠入冰窟,但风羽最好奇的是那柄惊鸿一现的刀。
这刀很漂亮,就像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完美的刀刃上纹绣着金色的花边,这金色的花边又渲染着一朵朵刀花,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丝毫不影响刀的本质,锋利。
触之即伤。
“我只是一位普通的送请帖人,负责将主人安排的请帖分发下去,再把多余的请帖分给有资格赴宴的人。当然,您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主人决定的。”
这名男子说话十分谦卑,只是脖间流着一缕鲜红的血渍,显得十分诡异。
“你家主人又是谁?”
湘竹的目光咄咄逼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奇怪的男子。
“我家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天渊之城,隐尘山庄,四殿六楼,无不待我主人为座上宾。”
说起主人时,这名男子显得十分自傲。
湘竹则是冷哼道:“若是真有这样绝世的人物,又怎么会如此遮遮掩掩,想必又是一条阴沟里的臭老鼠。”
果然一听有人说起这名男子主人的坏话,这名男子脸上的笑意退散,目光紧紧望着湘竹。
“问清欢,我家主人给你面子,才让你赴宴,没有我家主人你什么都不是。就像没了落花山庄庄主之女的名头,你当年在江湖上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人见人嫌,狗见狗吠。”
湘竹听着这名男子说的话神情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大雨滂泼,无一人相信她,无一人敢靠近她。
她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一般。
“嘿!怎么哭丧着一张脸呢?!”
廖妄生大脸猛的出现在湘竹的眼前,特别是廖妄生双眸间闪烁的青光让湘竹一下子回过神。
“看来你身边的人,也挺神秘,想不到传说中的梦鹏生瞳也会,倒也值得另一份请帖。”
这名男子看着已经从幻觉醒过来的湘竹,瞧着刚才破解他幻术的廖妄生,嘴角上扬起一道奇异的笑意,一张请帖又出现在桌上。
不过现在廖妄生看得见这请帖是如何出现在桌上的。
这名男子身上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黄光,这股奇异的黄光把这名男子全身都包裹住,请帖就是从黄光里拿出来的。
“看够了没。”
廖妄生的双眼一阵刺痛,眼前光芒一亮的刹那,廖妄生感觉自己的双眼要瞎了一般。
“他若出事,你今日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酒楼。”
湘竹杀气腾腾的声音在廖妄生耳畔响起。
“亏我还把你当个人物,原来这梦鹏生瞳只懂粗浅一二,也罢,冲着这个传说的瞳术,这请帖施舍给你。另外问清欢,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想走,你恐怕还拦不住。”
“让他走。”
廖妄生勉强从模糊的场景中辨别出湘竹的身影,拉住湘竹轻声说道。
“你的眼睛都这样了!”
湘竹声含怒气,望着眼前双眼渗出鲜血的廖妄生,这一辈子除了她,这个人是第二个因她受伤的人。
“老毛病了,这倒不是他的错。”
廖妄生自嘲一笑,本就在王城那郊外中强行催动瞳术,便已经有了轻许的后遗症,今日再这么一弄,还好没有瞎。
蕴内气于双眸,如不按照特殊的运气方式,双眼自会十分容易受损。
廖妄生本就没有把老樵夫交给他的瞳术太放在心上,一种观气之术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两次廖妄生都是临时强行催动这梦鹏生瞳,又刚好每次都被强行打断。
这种情况下,双眸都未瞎,不得不感叹廖妄生当真是有好运在身,换任何一个人这双眼睛定然全废。
“那你这双眼睛怎么办?”
湘竹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休养几日便好,我有经验。”
廖妄生咧嘴一笑,似乎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刚一转身迈出一步,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你这样子,还是我扶你上楼休憩吧。”
湘竹轻叹一声,望了一眼桌上的两个请帖缓缓说道。
清潭映月,明月挂空。
双月夺辉,幽玄门开。
这请帖的宴会之处与江湖传言的双月夺辉,幽玄门开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从表面来看,似乎是有点关系的。
这枚精致的请帖在廖妄生手上不断旋转,廖妄生的眼眸还隐隐约约微痛。
窗外夜幕已经落下,幽玄城街却还是热闹非凡。
对了,幽玄城可没有宵禁。
廖妄生一思索,便拿起藏刃出了房门,在隔壁房间的房门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湘竹姐,我出去逛逛。”
“嗯,自己小心点。”
听见房间内的淡淡回应,廖妄生长呼一口气,没有被拒绝那可太好了。
街上灯火阑珊。
络绎不绝的人群在顺着街道往上走,因为这街道本就是一条条山路。
越往上,街道两旁就越发的热闹,楼屋的形状也就越来的奇特,屋瓦都带着一丝倾斜的意味。
廖妄生抬头看着头顶处的一处高崖上,那里有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从那里似乎能纵览这幽玄城外城全貌。
虽然最远处的山顶城中心有一座钟鼓楼能真正纵览幽玄城全貌,但风羽光是看着钟鼓楼上冰冷的箭支寒光闪烁,便放弃了。
廖妄生眸间青光隐去,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才慢慢顺着人流一路往上。
不急不缓,不快不慢。
仿佛廖妄生真就是来幽玄城观城赏景的。
山风呼啸,街道倾斜。
往上走的人越来越少,除了路越来越难走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这街路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距离幽玄城内城也越来越近。
“来者止步。”
随着身边的人越来越稀少,廖妄生便显得越发突出,至少没人夜观幽玄城景色之时,还会带上一柄布条缠绕的兵器。
夏青天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男子,也注意到这个男子手上握着的兵器。
“这个内城不能进去吗?”
廖妄生望着这个一身捕头装扮拦住他的人问道,前面不远是一座城门,城门上高悬二字。
内城。
不过在城墙上巡逻提灯笼的人,却不是今日白天所见的城卫,而是另一批穿着奇怪服饰的人。
“进是可以进,不过你进内城是干什么?”
夏青天警惕地望着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男子,最近幽玄城中发生了太多事,且事事都是悬案,没有破案之法,可让他这个捕头伤透了脑袋。
不过这些悬案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个死者当晚都进过内城,隔天才暴毙。
所以夏青天便一直守在这内城城口。
之前夏青天有怀疑是不是那一个月入城叫做楚荆的蛮族人所为,但派人暗中跟踪蛮族人后,那个蛮族人自始至终待在外城一处荒岭密林,没有半点动作。
“外城尽是些密林,无一处好看的地方,所以我想进内城看看,内城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廖妄生挠挠头面有羞涩。
“你习过武?”
夏青天注意到廖妄生抬起的手指之间有深厚的老茧,站在这斜坡上身形也没有半分歪曲。
“学过一点皮毛。”
“这几日夜里还是少在这些偏僻的地方闲逛,最近城里可不太安宁,”
夏青天对廖妄生的警惕略微有些松懈。
“嗯好。”
廖妄生点了点头,便直步朝着内城走去,夏青天抬手想说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愿这个年轻男子不会出事,便继续退回再一座建筑阴影后,观测着街道上各种有嫌疑之人。
“来者止步。”
这声音不是夏青天所说,而是一名穿搭着幽蓝色长袍男子,腰间悬挂着一柄华丽的佩剑,轻言所道。
“我要进内城。”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声音没有影响廖妄生分毫,这种声音他可是听人讲过,比这声音更加冰冷的都听过,又怎么会怕这些。
“此路不通。”
这名相貌俊美披着幽蓝色长袍的男子双手搭臂,华丽的长剑横在他怀中,双眸冰冷的盯着廖妄生。
“这内城为什么不通?”
廖妄生望着这俊美男子冰冷双眸问道。
“我说不通,它便不通。”
俊美男子手指微抬,长剑出鞘,剑刃的寒光就如俊美男子的目光一样。
“再有乱闯,便是死。”
长剑的目标不是廖妄生,而是另一个想趁乱溜进内城的灰袍男子,长剑剑刃刚好横在灰袍男子身前。
“大师兄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还是换城门而活吧。要不然再等两个时辰,子时便轮到我守城门,我自然会把你们放进来。”
悠哉悠哉的声音从这幽蓝长袍俊美男子身后传来,同样是一名身穿幽蓝长袍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的长袍颜色略淡,长袍花纹也少上许多。
“我可比大师兄好说话的多。”
一双眼眸里充斥着笑意,正对着一脸不服的廖妄生与一旁胆战心惊的灰袍男子说道。
“容严,还未到你守门之时。”
对这位称作他为大师兄的同门师弟,这个俊美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师父说城里越来越不安宁,所以派我提前通知师兄一声,以后入城须过三招,能过便通,不能过便不得入,不过我猜师兄你反正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被称作容严的幽蓝色长袍男子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姿态脸上又浮现笑意。
“师命不可违,师父既说三招,那便三招。”
俊美男子指尖一抖,长剑回鞘,声音终于有了点情绪变化,目光扫视着廖妄生与灰袍男子。
“不就是三招,有什么大不了的!”
灰袍男子一呸手,从怀中一双铁拳套戴在手上,一手护在脸颊处,一手持前。
“来!”
剑光如月光。
无处都在,无处都是月光,无处都是剑光。
灰袍男子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双手的铁拳套,已经断裂成两半,他的手却分毫未伤。
“你就是幽未名?!青云榜上最年轻的宗师境!!”
灰袍男子一脸赫然。
“呦,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抽空出城参加了青云榜,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容严一脸八卦的样子看着幽未名,要知道他这位大师兄可是一位资深宅男,二十四年载未有一年出过城,下过山。
“前几日城中有人闹事。”
幽未名眼眸从已经退下去的灰袍男子转移到廖妄生的身上。
“噢……我还以为大师兄你转性了,舍得出城下山了。”
容严一脸遗憾,还道大师兄难得有心思出城下山,原来是有人上门挑衅呢,随后容严一脸疑惑。
“但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我都不知道这个灰袍男子又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当时刚好有天听谷,潇湘楼蝶院的人在。你也要试试三招吗?”
“啥?”
容严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前面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个仍旧站在城门的少年说的。
“难得机会,怎么不试?”
廖妄生脸上难得浮起发自肺腑的笑意,目光炯炯的望着这个叫做幽未名的俊美男子。
“原来你也是练剑的,只是为何腰配短钩?”
幽未名看着廖妄生的姿势,心中明了。
“能领悟多少,便看你自己。”
漫天月光洒在城门之下。
廖妄生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中。
但今夜无月。
所以仍是一片剑光。
一旁观战的容严有些惊奇,刚才出剑的时候大师兄才抬起一指,这会对这个年轻男子出剑,却抬起了三指。
难道说这个年轻男子比刚才那个灰袍男子更厉害吗?
“厉害。”
遗憾的声音从月光里传来,廖妄生连退三步,披头散发摇摇头,看着那个站在城门下未动,未举剑的幽未名,心中更加佩服。
束发已断。
廖妄生是不能出剑。
幽未名也是不能出剑。
但二者的不能出剑却是两个意思。
“你可以进城。”
幽未名的手指放回臂上,仅出半鞘的长剑收回剑鞘之中,剑鸣悦耳。
“我不够资格。”
廖妄生摇摇头弯腰捡起刚才被割断的束带,断的干净利落,断的整整齐齐。
“不够资格进城的人有很多,不差你一个。”
容严瞪大了眼,紧张望向四周,大师兄这说话的嘴可是太容易得罪人了,这几天进城的大人物可太多了。
“他便是。”
廖妄生一愣,才发现幽未名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身后,廖妄生转过头,街道的拐角隐约能看到两三个身影在朝着这边走来。
“你性子懒,提前来便是这事吧。”
幽未名低头看着容严,自家师弟什么性子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便绝不坐着。
容严尴尬的呵呵一笑,咳嗽着嗓子大声道:“来者可是水月城李家之人?”
“正是!”
人还未到,声音却颇中气十足的传来,廖妄生只觉得这道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是你?!”
廖妄生惊讶看着走过来的李平白,这不就是之前在酒肆闹事的那个人吗?
“你是谁?你认识我?”
李平白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个一脸惊讶望着他的年轻男子,廖妄生这才记起之前在酒肆打斗之时他蒙着面,李平白并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廖妄生干咳两声没有说话。
幽未名瞟了一眼廖妄生,便半个身子倚在城门上,闭目不言。
气氛有些微冷。
容严见状连忙走上前道:“您就是水月城李家之子,李平白,是吗?不知您随身带了信物没有?”
“正是!”
李平白很满意容严现在的态度,这种被人尊敬的态度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
容严见李平白迟迟不掏出玉简,眉头不着痕迹的微皱,心想这人怎么有点愚呆?
“可否让我看一下信物?”
容严再次提醒道。
李平白这才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红色令牌与一枚玉简,廖妄生由于离得近看的清那枚血红色令牌与白天湘竹递给城卫竹简相似,都是刻着城名与姓名。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令牌前端天渊两字与令牌尾端刻着的印章,这竹简的空处还多余处一字。
李。
至于那枚玉简廖妄生还没来得及看,便已经被容严拿走,廖妄生仅仅只看到一个似乎像是剑的符号。
“不错,您可以进去了。”
容严收回玉简放在身后,身子微躬单手指路道。
“嗯好!不过我入城在哪里住?”
廖妄生很明显看到容严侧脸的嘴角微动,紧接着容严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找幽家,会有人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李平白接过这枚玉佩,便直直的朝着内城走去,他身后的两人也随着李平白而去,廖妄生记得这个李平白这身后有一人叫古颜,是用刀的,只是这两个人怎么都没有佩刀,只有李平白一人佩了柄剑。
“他要是不问,我真就让他在这内城自生自灭,水月城李家怎么尽出废物。”
待李平白一行人走后,容严脸上的嫌弃之色彻底显露出来,转动着手上的玉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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