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弃。”
弃小心翼翼回答。
老头却如同没有听见,只顾乐呵呵同那“慢慢”玩耍。
“阿爷,我这弃兄弟同那姬崖孙闹别扭,您随便教他两招,让他灭灭那姬崖孙威风。”
“姬崖孙?就是跟我孙孙抢媳妇的那鸟厮?却是你打不过人家,又找来个帮手?”
少年公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阿爷,您就别打趣我了。对了,上次您教我的一招,竟然把那头大蛮牛摔了个跟头。”
老头眉开眼笑:“阿爷哪有那么厉害?那是大蛮牛让着你。不过你要是能在阿爷这里吃上几年苦,让阿爷好好****你,十头大蛮牛也能给他打趴下咯。”
少年公子哪里肯干:“算了,算了,我兄弟喜欢吃苦,我却喜欢吃肘子,我还是把他留在这里伺候您,我回去吃肘子去。阿爷,我明天给您带好吃的来!”
少年公子冲弃一摆手,径自溜了。
剩下老头和弃,面面相觑。
“切,又忽悠老头子。对了,那个叫什么……小‘弃’鬼的,让我看看。”老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弃,眼神忽明忽灭,终于摇了摇头:“太蠢了,教不了!”
弃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小气鬼?看了半天,竟还嫌我太蠢?
“阿爷,既然这样,那我不耽误您工夫,就此别过。”弃向老头鞠了一躬,转身便走。
“嘿,一言不合,拔腿就跑,还不是小‘气’鬼?”老头头往后一甩,大帽子在头上扑棱了两下:“谁给你起这么个倒霉名字?弃,弃……‘弃’小鬼、小‘弃’鬼,哈,一个样。看在你帮过我家小贝贝的份上,你过来。”
弃还没挪腿,人却已经到了椅子跟前。
“说你蠢,你还不高兴?”老头居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啧啧,你看,你看,你这一身的宝贝,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可算是白白糟蹋咯……可惜,可惜。咦……”
老头脸露惊异神色:“你……为何你颅顶会有这印记?”
弃心中一动:那印记藏在浓密头发之下,他只敲我一下怎就见到?
见老头问得古怪,不知老头又要作甚,没有回答。
却见老头眼中泛起复杂神色,喃喃自语:“怎会如此……难道?嗯,怪不得。”
再见老头时,他却已是一脸笑意。只是那脸不笑的时候还勉强算是一张脸,一笑起来,连脸都不是了。
“阿爷,却是为何如此高兴?”弃尽量躲开老头的目光。
“‘弃’小鬼,没想到,我们还是有缘之人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来问我,如何?”
也不管弃答不答应,老头指了指弃腰间的葫芦,开始发问:“这葫芦,不是在昆仑吗?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弃心中奇怪,这葫芦有一半来自昆仑,从来无人知晓,这老头却一语道出,看来这老头还真是不简单。
于是便将这葫芦来历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告诉了老头。老头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
“好了,到你了。”弃原以为老头会有很多问题,谁知道竟只有这一个。
还在犹豫,不知问什么好的时候,老头说话了:“哎,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为何会知道这葫芦在昆仑?”
弃点点头。
“哈哈,我就知道。”老头似乎很开心,“我是土丘南,土丘便是那土丘,南便是南。我知道很多事情,是因为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有些事记性不好忘记了,但有些却没忘。好了,你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啊。”
老头的回答,让弃有点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机缘啊?”
弃又点点头。
“机缘嘛,就是我在这个地方见到你,而你在这个地方见到我。我们上一次见面,那是好久好久之前。哎呀,老头子记性不好,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咯……”
老头的回答,让弃丧失了继续提问的兴趣。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
“阿爷!”弃看着老头,使劲摇了摇头,“您先让我安静下。”
“哦,我还以为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跟‘小三’认识的呢。既然你……”
“‘小三’是谁?那位少年公子?”
“哦,你不是不想知道?”
“他告诉我他姓嬴。”
“就是他,就是他,他排行老三,他就是‘小三’。”谈起这个“小三”,老头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不着调了,“五岁那年,他进到这洞中,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孩子聪明得很,见到我没有半分惊讶,反倒镇定自若。”
“我问他你从哪里来呀,他告诉我他从上面来。我问他那你怎么来的呀,他告诉我他掉到井里了。我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他掏出一块小玉佩说爷爷送我回家吧。哎呀,我当时就欢喜得紧。打那以后,‘小三’就成了我这儿的常客。只是没想到,今天他竟把你带来了。”
“阿爷,那嬴……‘小三’经常带人来您这里吗?”
“切,你当我这里是那茶楼酒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非那有缘之人,就算有‘小三’领路,只怕连我家那门径都摸不着。”弃想起初见井口时那嬴三公子问自己能否看见的言语,心中释然。
“随着年岁渐长,这‘小三’聪明如故,只是性情竟慢慢变了。那件事之后,似乎刻意躲着我,来得也不似以往那么勤了,哎……”说着说着,老头突然变得有些失落,听语气似乎与“小三”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弃心胸磊落,并不愿意追问。
老头话锋一转:“我家贝贝可是多谢你搭救,为这他不知道说了你多少好话,老头子看你也还不错,既是有缘,我这里有几样宝贝,你随便选一样拿走吧。”
弃吃了一惊,当初危急时刻救下那小白龟,完全发自本心,从未想过什么报答,听老头说要送自己宝贝,十分过意不去。
“阿爷,当初无意撞见‘慢慢’被那大雕欺负,不过心中不平拔拳相助,并不图报答!现今‘慢慢’既已找到您这样一位亲人,便当留在您身边,彼此陪伴,好过在外孤独漂泊。这也是您和‘慢慢’的一段机缘福报。”
老头摸着“慢慢”的脑袋,露出欣慰神色,点了点头:“嗯,你个‘弃’小鬼,倒是个好孩子。我家情形与别家不一样,孩子自小便是往外一扔。贝贝也不能在此地久住,日后还要追随你受你庇护。你今日挑选的这样东西,权当是老头子替贝贝先付你的房钱饭费了。”
弃还想言语,却被老头挥手打断:“你若再罗里吧嗦,便是看不起老头子,我可是要生气咯!”
弃看他脸色微变,想起方才入洞时一幕,赶紧闭了嘴。
老头一挥手,虚空中出现三样物件:一把金灿灿小刀,一团红艳艳丝线,一颗灰扑扑珠子。
那小刀玉柄金身,上篆古朴符纹,豪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物。
那线团却不知是物做成,鲜艳欲滴散发异香,便如万千条纤细血管包裹的一朵鲜花,目视稍久便意乱神迷。
只有那珠,突楞楞灰扑扑,好似木石做成,还有一些裂纹,看不出任何端倪,与此前两物甚是不配。
“我原不想要甚报答,这老头却硬要给我,我且随便拿一个好了。”弃随手拿起了那最不起眼的珠子,“阿爷,我就选它吧。”
话音未落,弃看见老头眼中露出惊异神色,“唰”自己已来至一处。
这里不是葫芦。
此处没有陆地、大树,只有层层叠叠山峦。
错了,是堆得似山峦一般高的书简。
这些书简几乎全部残破不堪,火焚虫蛀折断撕毁,只剩残卷,还有大量的竹木绢帛碎片随处丢弃。弃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书被这样毁去弃置,便如进到那书之坟场,只觉得步步惊心,胸中似压了一块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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