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艳阳高照且没有一丝风,天气闷热得很,赵杉自早上起来就觉得恹恹的,又因喉咙上火咽干舌痛,勉强撑到了吃过午饭,看看昏睡中的徐氏情形还算稳定,觉得实在困得很,就躺下睡个午觉。
迷梦中被一阵开箱捣柜的声响吵醒,惊而坐起,见一个穿戴齐整的银发老妇,正倚在床头,从木箱中抱出一叠旧衣服在翻捡着。赵杉错愕地揉揉眼睛,待确实看清楚是徐氏后,心中陡然翻了个个,登时生出不好的预兆来——回光返照。
她急忙起身,推了一下伏在桌上打盹的黄雨娇。又凑到徐氏近前,柔声说:“阿妈要找什么,说一声,我来就好。”
徐氏转过头,抬起灰茫茫的空洞洞的眼睛看着她,张开干裂的嘴唇,悠悠地说:“这是我死了后,要带去那边给我的孩子们看的,你怎么帮我找?”
“阿妈,怎么说起玩笑话来?”赵杉看着她嘴角浮起的那缕悚然的笑,心里打个寒噤。
徐氏凝视着她的脸,说:“你娘像你这般大时,也是贪玩得很,常常拽着我一起偷偷牵了马溜出家门,去草原上追逐嬉戏,每次被放牧的人逮到,都是她殿后,让我先跑…你跟她长得真像,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妈说得甚么话。你明明就在这里,哪里又跑出一个我们的娘来?”黄雨娇说着,拉拉赵杉,附耳低声道:“阿妈是不是病糊涂了?”
“别乱说。”赵杉瞪她一眼,心里却也被徐氏的话搅做乱麻一团。她飞速运转大脑,却待要理出个头绪来。
徐氏脸上悚然的笑忽然变成了可怖的怒。她伸出枯树枝般的手,一手指着赵杉,一手拍着床板喊道:“可她也别指着我到那边会给她好脸,我定会把她打得满脸开花。若不是她,我的琪儿跟霖儿如何会死?!我们那般的富贾书香人家怎会一夜间败落?!一家老小又怎会四处飘零,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恨啊!”
随着徐氏的喊叫,赵杉跟黄雨娇都如坠云雾中,傻愣愣地呆立着,成了木头人。
徐氏已是燃之殆尽的残烛,一阵歇斯底里下来,就只剩下了最后的几口气。她从一件黑色氅衣里摸出一个红绸小包,伸了手递赵杉说:“这是你们…舅父生前写下的,我早就想给…你们看…可他临死留话说…只有等我死这天…才能拿出来…”
赵杉把小包拿起解开,见里头放着两张已然有些泛黄的白绢。展开视之,是一篇用镌秀小楷写就的回忆录式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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