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不在意,感怀于萧临风语气中的平淡,坐直了身子,似乎从长兴王的阴影中出来——一直以来那身影一直萦绕在皇帝的心里,宛如悬于梁上的利刃,不时地提醒着自己灵魂深处的阴暗。更令自己害怕的是,再坐的各位大臣,或许有不少人仍然在想念着长兴王,将自己和弟弟做各种各样的比较。
这是自己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像程啸虎他们,皇帝看中,拉拢,更多的仿佛是把对长兴王的忌惮转移到了程啸虎这些曾经隶属长兴王的属下。唯一的区别,便是这忌惮的大小,可真要心里有点疙瘩,大小都无所谓了。
现在,老皇帝从萧临风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情况,似是自己想要情况——即便是像萧临风这样的名士,也不会永远记得长兴王。长兴王的贤名也抵不住时间流逝,人情冷暖。
这令皇帝雀跃,表面上哀戚似乎因为萧临风的话稍减。
时间流逝的确可以冲淡许多事情,在深的情义最多是化成了口口相传的故事,而故事的血泪固然壮怀激烈,然而背后的辛酸又有多少人可知?老皇帝的想法只能说一厢情愿,如果说长兴王数年之后,不被人谈起,那么他本人就更加不足为人道了。唯一让其他人记得的身前生后的,便是座下的龙椅,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萧临风思虑即此,简直想笑起来。
不管竹君子想法如何,皇帝此刻倒是看萧临风很顺眼。
这些门道,一些老臣都没有想到,李云昖身为二皇子,对于其父皇的心思更是明了,想通了这些关节,不由心惊于萧临风的手段。
其实没有什么手段,只是寥寥几句有气无力的话语,可就这几句话就将帝王的心思揣摩个通透,而偏偏是临时起意,没有任何的彩排预演。
萧临风这份心思,李云昖暗中咬了咬牙,即便他不承认,他心中的的确确地对眼前瘦弱之人产生了一丝恐惧。
李云昖见气氛稍稍缓和起来:“萧先生勿怪,本王一向是争强好胜惯了。因此,见先生先跑去了侯爷那里,心中气不过,固稍稍于言辞上为难了先生。”
“二哥,侯爷,国之鼎柱,萧先生,世之名士,均是栋梁。你在大堂上如此咄咄逼人,岂非是堕了朝廷知人善任的名声?”投身军旅的六皇子李云昭一向对程啸虎这样的虎将名帅亲和,因此见程啸虎,萧临风被自己的二哥大众刁难,气不过便想出来为其出头,只是之前萧临风刚刚和李云昖唇枪舌剑,自己插不上嘴,现在无论说的好不好,至少这位六皇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哎,错了啊!真是不会看气氛。”萧临风一边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名为“金风玉露”的汤羹,一边想着,一阵头疼。萧临风体弱,胃口不大,却也一向很好,“金风玉露”,是甜汤,萧临风一向喜欢甜食。
现在,他其实已经吃饱了,可听着六皇子有些拗口的话,就像自己手中搅拌的汤羹,想喝,可身体着实吃不消啊。萧临风来天离要争一争,不是来让自己当皇帝的,而是选了一个人来夺嫡的,择一皇子而侍之,不是如日中天的二皇子李云昖,也不是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四皇子李云皓,萧临风选的是六皇子李云昭。
理由嘛,一方面萧临风看中了六皇子的军人身份,能与士兵同甘共苦,深知百姓疾苦,这样的人当皇帝不会有错的。另一方面,便是李云昭十年如一日,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个更重要,知而不能行,是谬矣,行而不能久,是败矣。纵使知道百姓疾苦,一旦身居高位,便忘了本,或者坚持不下去,那么和眼前这位只有私利的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李云昭坚持的确实是底线,可不看气氛的底线只能算蠢蛋。这气氛,明显是老皇帝不追究,而二皇子其实也算认错了,谈话到此,大家都有了台阶下来,可李云昭偏偏又重新提了起来。
如此……好吧,就是愚蠢,至少萧临风的确是这么想的,直感到自己前途漫漫,竟生出了“要不,现在打道回竹屋”的想法。
真如同萧临风面前的甜汤,想喝却又不想喝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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