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向西没,黄河复东流,人生足著地,宁免四方游。我行无反顾,祝子勿回头,当须向前去,何必起离忧。”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醒后便再难以入睡,那梦境竟然如此的真实,倘若不醒来,永远都不会察觉到那其实是一场梦。可偏偏事避所愿,无论溺身于何种过度的情绪,都会有那么一瞬间让你一下回归到现实里,变得清醒,或者体无完肤。我左翻右翻,终于平躺在被窝里,点了一支烟。
这一支烟的功夫,竟过了四年。
回想起彻底离开学校的那一天,我站在南门回头凝望,回过神来,刚点燃的烟卷已经快要自然熄灭,烟灰都被风吹走了——这随风散去的灰烬,是我已烧完的青春。
按着车票的时间顺序,我是第三个走的。我也一直没有问问第一个和第二个离开的舍友他们离开时的心情。反而我当时觉得,就是放假回家一样,还会再来。可惜,真的不会再回来这间小小的屋子了。宿舍逐渐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学校的“驱逐令”也在不停地被传达,一向令人反感的查舍,到最后也有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般的惋惜。
我收拾好了行李箱,坐在已经没有被褥只铺着草垫的床上,不停地抽烟。将要去面临着新的生活了,憧憬着离开这儿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艰难。两个还没离开的舍友也都准备着要离开,只是时间貌似还久而已。我戴上耳机,背起书包,推着行李箱准备离开,车票上的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在这多逗留了,学校也不允许我在这多逗留了。我拉开门,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门,关门时两个舍友向我道别。我听见了道别的话,却当做没听见。我本想笑着离开,却笑不出来。内心的沉重,它传染给了我的脸和脚步,我缓缓地关上门,没说一句道别的话。
然而我下楼梯时,眼泪竟不受控制地缓缓留下来。我还故作坚强地赶紧用手抹了抹,若无其事。
是我走的太早了还是太晚了?为何拎着行李箱下楼梯的只有我一个?为何面容低落的也只有一个?我走向南门,路过教室,去上课的同学竟然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千万不要羡慕,你一定会后悔。
站在南门,不自觉地抽起了烟,回想着当年父亲送我来到这的情景,回想着和舍友从南门一起进进出出,回想着上课时南门的栏杆总是报出车牌号的嘈杂声,回想着在宿舍里醉生梦死、灯红酒绿般的生活,回想着上课时偷偷打游戏,回想着偷偷逃课被老师查到,回想着考试前夜的集体突击,回想着为吃啥而犯愁……
这个学校每天都在刮风,风和日丽的日子几乎没有,一年两阵风,一阵刮半年。我也该顺着风飘摇不定了。
上了通往家的大巴车,我靠着车窗,十多年来,又一次带着沉重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途,觉得这次并不是回家,而且在寻找“下家”,充满了迷茫与悲哀。大学的日子是腐败的,物极必反,过度的快乐和安逸换来的一定是苦不堪言的无奈。可我竟对那腐败的日子情有独钟,恋恋不舍。大巴车开动了,刚出车站,耳机里的随机播放正符合时宜的响起了谭咏麟的《讲不出再见》。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你我心痛到讲不出再见。”
朋友们都在诉说着离别,我也将这首歌分享出去,加上这句歌词。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还未离开的那位舍友的评论:
“白日向西没,黄河复东流,人生足著地,宁免四方游。我行无反顾,祝子勿回头,当须向前去,何必起离忧。”
我再一次热泪盈眶,充满了感动与释怀。是啊,年轻的我们应无限猖狂,离别时常会有,但终究还是要向前去,而且义无反顾,勿回头。
何必起离忧,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这片银杏叶夹在我许久没打开的笔记本里,它已经被这空白的厚重的笔记本压得特别扁平,扇形的叶片通体泛黄,只有中心部分还稍稍夹杂着一点绿,是我大四上半年秋日时,在去上课的路上风把它吹落在我头上而来。它已经和笔记本融为了一体,放在我炕边的写字台上,却总让我回忆起当时离别的情景。
不知从何时起,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都能清晰地听见从那笔记本里散发出的那时的阵阵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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