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此刻正跟佛统抱怨,“虽然读这样的书是必要的,但我是个乡野丫头,又不当宗妇又不可能嫁高门,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这蠢货,诚心气我呢!”
佛统咂咂嘴,“其实我觉得你还真有必要读一读,不认同不等于要对此一无所知呀。何况这种东西,用好了难说就没有奇效,有备无患嘛!”
夏明珠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是我不想读,而是我读了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所以我从来只读有用的东西。”
佛统啊一声反应上来了,“对哦,我忘了你属大象的。——那你真不读啊?”
孔森甫见夏明珠只望着书封沉默,以为她在为自己刚才的大言不惭心虚,暗叹一声,正要帮她找个台阶下,却见她突然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书也就十来页厚,夏明珠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看完了,然后将书扔进他怀里,神色疲惫的微眯着眼道:“我知道你想试验我是不是过目不忘,书我看完了,你问吧。”
孔森甫被揭穿心思也有些羞惭,但到底抵不住心底的好奇,默了默,还是依言打开书让她从头到尾诵出来。
夏明珠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轻声开口:“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
期间喝了两三次茶,夏明珠越背诵脸色越黑,最后整张脸黑如锅底,声音冷淬凛然,“…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背诵到这里夏明珠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嚯地站起身来,抢过他手中的书本,狠狠撕吧撕吧成一团,摔到他脸上,面若冰霜冷冷与他对视。
“我可去你的二嫁遭天谴,丈夫离不开!敢负了我的人我必让他生不如死!——再敢把这种肮脏物拿给我看,我绝对不饶你!”
说罢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瞪眼叉腰回房去了。
孔森甫目瞪口呆,揉着被纸团摔疼的脸皮,又惊又奇。
这性子怎么这么刚烈?钟灵毓秀且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这么强势,上辈子难道她藏拙了一世?
重活一世的人看遍了世间各样的女子,敬顺卑弱者举目皆是,偶尔有那些鲜活一点的,却无不是以娴静恭顺为己任,行踏间都是拿尺度量过一般,丝毫不逾矩。
他以前也以为夏明珠是其中一个,粗鄙怯懦又无德无色,也一直将她当成个普通妇人,哦不,比普通妇人更不堪的女子对待。
如今想想,当年她选择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除了真的生无可恋,也被众人逼得无路可走,倒还真的符合了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性情。
想起的那些往事让孔森甫眸色黯淡了许多,对夏明珠的愧疚又油然而生。
他弯下腰默默将碎纸收拾干净,想了想,转身去灶房熬了一锅猪蹄黄豆汤,山药熬得透明,三四颗大枣被去了核切成小块,玉米粒跟黄豆点缀在奶白的浓汤中,猪蹄用筷子一戳一个洞,该是火候到了。
他满意地收了火,将浮油撇了,洒上细细的葱丝,又细心地放在井水中冰了冰,估摸着不烫嘴了,这才擦了一把汗,端着汤敲开门。
夏明珠正在房中郁闷地猛灌薄荷水,来来回回踱步,竭力想将刚才读过的那些文字从脑里挖出去,脸色铁青地跟佛统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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