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郎起疑,毕竟是看过《续玄怪录》一流,对轮回转世,灵异附体也是尽信的。心里付度道:先前在西市,拿【庄周戏妻】说事;再者,便是对番邦语的通晓,可与鸿胪寺的典客比肩;现在又扯上前世,来日。难不成是异世之魂?
我没去留意郎君的神色,兀自玩味这偈语中的先机。直到樱花花瓣掠过我的睫毛,我才回过神,空海已在一座傍竹眠柳硕花的厢馆前住了脚。
见他把门敞开,我们跟着进去,里面的布置像极了大学的茶道教室。我很自然地在榻上跪坐,郎君见我姿势如此精准娴熟,恐怕鸿胪寺刚任命的司仪还跟不上我的范儿。种种异样两下里凑在一处,他的眸光暗了暗,眉心拧出一道川,顷刻间被我洞悉。
我心下了然,他觉得我诡异!嗓子眼突然像被堵住了,难道这叫憋屈?我立马安慰自己,有一个正经姨母靠着,还早早地订了婚约,即便做不成亲,总会养我个十年八年,自己又有技艺傍身,不愁没有后路。
筹谋之下,底气不觉硬了些,也忽略了心底一阵莫名地失落——他终究疑我!
这期间,空海比我们越发忙活!他抓着叉竿支起窗棂上的合叶,坐北朝南的布置,不曾透进毒日头下的光,倒贴了不少凉意。
窗外紧凑着架筒车,他熟练地抓起茶床旁的粗陶敞口瓶里的一根挖空的竹筒,长度足有一尺半,直直搭在车上蓄水的一个机关,复又挪出一个特制的水桶,桶盖打着的洞与竹筒的口径吻合,没一会儿就听见接水流动的声音。
铁釜与黑泥垛的风炉进来就摆着了,开封的髹漆【庋具】,一件式的【黄杨木茶盘】业已取出。陈列着一色的黑瓷盏罐,竹筅和竹匙。
才闲下来,空海的耳朵随即动了动,辨出水桶差不多要溢出,将竹筒重新归位。择雕凿了夏蝉纹样的竹勺放到我手上,还不客气地示意我让座,就这么把我赶到他的位置。
我识相地候补,先把竹勺往【黄杨木茶盘】上一搁,径自取了火折子把炭燃起,复又央着空海帮我寻些槐木枝子,他立马箭步而出。
郎君这才偷空与我对视,“有现成的木炭,你要槐木干嘛?”
我冷笑道:“槐树叶可作【冷淘】,开出的花叫槐米,是一味中药,都有破瘀消肿,利于发散的功效,中和末茶的寒凉,再好不过!最难得的是,生就一股子春天的气息,如蜜般醇香,似花样清甜。用它的枝子燃出的烟蕴会增益水质,令茶汤自带一片悠扬暖香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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