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应该早就看出青玄道长的动向,从容不迫的挡住了道长的攻击。一下子,所有人几乎乱作了一团,只有宁轩博始终护在我的身前。
“忆之!是忆之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这是谁在喊我呢?在这样诡谲异常之地听到这般悠噎的呼唤,我不免更加的惊慌失措,但还是勉强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转身朝身后看去,这一看真是又惊又喜。
“爷爷?”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爷爷端坐在一把黑色的木椅上,我没有想到爷爷竟然也在这里,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
“忆之啊!真的是你啊!”当我在老人身边蹲下时,爷爷呜咽着说道,“爷爷真是老糊涂了,等了一辈子的人,没想到竟然就是自己的孙女。如今好了,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喽!”
爷爷说着,吃力的抬起左手,在我的右肩上轻轻的拍了三下。爷爷的手中空无一物,可是,就在他的手掌在我的肩头拍下第三次时,我的肩头不知为何,竟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记得这种感觉,就在刚来到山庄的那天傍晚,似梦非梦间,一个周身裹满烈焰的人,也将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此时此景,就和当时那种被烈火灼烧的疼痛别无二致。
我没有喊出声,但还是下意识的用左手急忙捂住的右肩。我敢肯定,我的皮肤这次是真的烧伤了,火辣辣的一片,仿佛已经烧熟了似的。
爷爷满意的看着我笑,好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我迷惑不解的看着爷爷,心中早已堆满了疑问,可是不知为何,我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承平啊!承平!”突然,爷爷一脸肃穆的看向了远处,口中高声呼唤着大伯的名字。
我本想上前阻止,可还不等我开口,爷爷又接着说道:“承平啊!不要再造杀戮了!你不就是想要那个东西吗?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先把所有人放了才行!”
东西?我的心中猛然一惊。
爷爷手中到底握着一件什么样的宝贝,竟惹得大伯如此大动干戈,还不惜为此杀害了几十个无辜人的性命。
可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都绝对不能让大伯得到,现在的大伯已经不能单纯的定义为人,我真担心他一旦得到了这样东西,便会制造出更加恐怖的事件。
“父亲!你终于想通了!”大伯那得意至极声音在墓室里响起,“你要是早点想明白,事情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现在能想通倒也为时不晚。”
“放了所有的人!他们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你可以拿着这样宝物做任何的事情,我不会过问,只要,只要你能放过所有的人。毕竟他们是你的亲弟妹呀!”爷爷声音浑厚,一点也不像久病卧床之人。
“只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放人!”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十来人已经停手,墓室里安静的几乎都能听见大伯话语的回声。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知道,大伯正在朝爷爷这里走来。
“放了所有人,我才会将东西交给你!”爷爷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大伯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立刻自尽,到那时,就算你杀尽天下人,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大伯就在站在的我的身边,我清晰的看见他面部和脖子那毫无血色的皮肤,因为生气变成了铁青色,他将双拳捏的咯吱作响,满含杀意的目光咄咄逼人。我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周身发散出来的煞气直让我胆战心惊。
大伯和爷爷对视良久,好像二人正在用眼神对战,最后,大伯嘴角微微上提,露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笑容。
大伯转身,朝巨大的棺材用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念了几句类似咒语的句子,一个拂袖转身回来,就听见青玄道长的一个徒弟惊叹道:“醒了,醒了,这些人都醒了!”
“东西呢?”大伯厉声质问道,“我把老宅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你到底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爷爷一脸鄙视的冷笑着,好像是在说,姜还是老的辣。不过爷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指尖,对着指尖无声的念着什么,忽然,在众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爷爷的右手哗的一声,伸进了自己的腹腔内。
爷爷的表情淡然,就好像他正在随意翻找的是别人的腹腔,他自己并不会有任何不适。他的目光一直都紧盯着大伯,生怕一个不留神大伯就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爷爷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隔着肚皮将自己的手伸进腹腔内的。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我呆傻的注视着爷爷,真担心他会一个不小心碰破了腹主动脉。
大约十几秒钟之后,爷爷就一脸释然的将一个暗灰色的布袋从自己的肚子里拿了出来。布袋只有手掌大小,没有沾染任何血迹,也看不到被体液浸湿的痕迹,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布袋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直被放在爷爷的肚子里。
“就是,这个?”一看见布袋,大伯便急不可耐的一把抢到了自己的手中,心急火燎的取出了装在其中的东西。我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可是躺在大伯掌心的却只是一个类似于马驹的青铜器。大伯大惊失色,在看见青铜马的瞬间,他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被人戏弄后的愤怒。
“你以为呢?这世上的东西,越是珍贵,有时就越是不起眼。如果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话,你今后注定必败无疑的”爷爷神态自若的注视着大伯,面庞上没有丝毫情绪。
“这么说来,这个真的是,真的是!”大伯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见一座金山一般。他双手捧着拿着青铜马,那种贪婪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就要把它吃了似的。
“老爷!”王管家走了过来,一看见大伯手中的青铜器,眼神立刻变得和大伯一模一样,激动得就连声音都有些不自主的颤抖起来,“难道这个就是那只被封印的上古麒麟?”
大伯猛的点着头,接着一阵狂笑在我的耳旁炸响。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整座墓室开始剧烈的摇晃,无数石块从碎裂的穹顶掉下,墓室中原本的灯火通明,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猛的暗了下来,空旷的墓室中紧靠几颗夜明珠来维持视野。
宁轩博拉着我飞快同他的师父汇合。
当孔家那些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激动的哭了出来。
的确时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从他们的眼神,我可以明白,他们是清醒的,他们是认识我的。
我大功告成了,我救了所有人,当这一切真是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时,由于太过美好,而让我不敢相信。
“墓室要塌了!暗道肯定也不安全,我们绝对不能从暗道出去。这个穹顶足够高,我想,穹顶的外面肯定就是地面,如果可以把其中一块石砖打碎,所有人就都可以出去了!”见众人皆惊慌失措,崇净师兄一面极力稳定现场,一面大声朝青玄道长叫喊道。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一直镇定自若的青玄道长现在也面露愁色,他一刻不停的打量着正淹没于烟尘中的墓室,从他那紧绷的嘴唇可以看出,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思忖良久,青玄一声令下,崇净带着两个师弟腾空飞到了穹顶之上,他们挥舞着手中的佩剑在石砖上左砍右刺,没两下,原本还是一整块的石砖就碎裂开来。
众人见状急忙朝两边散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高远的穹顶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碎石块应声落了一地,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想走?”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穿过烟墙浓雾在众人的脑中炸响,“这个墓室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们没有享用怎么就能离开呢?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听到大伯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能残忍的杀害他这些无辜的亲人。
一阵阵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知何时这个墓室里竟然燃起了大火,火舌打着卷儿拍打着残破的穹顶,吐出一股股黑烟,聚集在一起的黑烟又飞舞着曼妙的身姿从高出落下。
所有人都不停的剧烈咳嗽着,即便光线暗淡,我还是看见了他们眼中那正在被无限放大的绝望。
大伯和王管家坐在黑金巨蟒的身上,从穹顶的大洞中离开了。剧烈的震动加上熊熊烈焰,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墓室很快就会坍塌,尖叫声在众人中此起彼伏,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不害怕。
“爷爷还在那边!”我忽然想起爷爷还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可是那里此刻已经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火焰燃烧的速度飞快,顷刻间就烧到了我们的面前。就好像在飘舞的火舌背后有一台巨大的风轮,一刻不停的为它鼓气吹风似的。
宁轩博拉住我,略显伤感的朝我摇了摇头。此时,火已经烧到了脚边,火势凶猛根本没有扑灭的可能,好在是,青玄道长施法变出了一块巨大的云彩,企图借以这样的方法将所有人带出墓室。
炙热的温度撩拨着我的脖子,我尽量缩紧身体,我在心中不停的祈祷,但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能清析的感觉到,我衣摆的一角已经被火点着了,我明白我很快会被活活的烧死,然后葬身在这个丧尽天良的活人墓中。
不,我不要,我不要卑微的死在这里!我惊慌失措的大叫,我极速移动目光,看向四周,我希望还有一个安全的空间可以让我容身,但是当我极目望去时,却看到所有孔家的族人都和我一样,成了火人。人们面目全非,凄惨的叫声在火焰中回荡,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期待奇迹的降临,但是目之所及之处又都和我一样,满目悲凉与残忍。
“这居然是魔界的地狱之火!”不知道是谁在我身边说上了这样一句,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追究是谁在那里说这样的风凉话了,确切的说,现在我应该正在死去。由于麻木,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所有的惨叫声都离我渐行渐远,我的身体从未如此的轻盈,我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朝着一抹温柔飘去,淡粉色的光芒包裹着我,带走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
“轩博!不要啊!”一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冲破了所有的迷茫与沮丧,我猛的从梦境中坠落,睁开了眼睛。
“忆之!去昆仑,找我!”
宁轩博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从高高的穹顶处传来,我不知所谓的看向一旁的青玄道长,只见他和崇净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原本气势如虹的火焰不知所踪,销声匿迹,就连人们身上的火苗都熄灭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就好像这场大火从未出现过。可是,一直站在我身旁的宁轩博不却不见了踪影!
我慌忙的在墓室里找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寻得半点他的痕迹,好似他和这幽冥之火一同消失无踪了。
“孔小姐!”青玄道长拭尽脸颊上的泪水,低声对我说道,“孔小姐不要再找了,你是找不到轩博的!”
“为什么找不到他?”我已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心头,但是我不能也不可以去面对。
“他······他已经·····他已经死了!”青玄道长不免长叹一声,背过身去,忍住泪水,招呼众人登上云头。
他死了?宁轩博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愣怔的站在原地,脑中嗡嗡直响,眼前早已不自觉的模糊了,苦涩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宁轩博怎么会死呢?他刚刚还好好的站在我的身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可是,这却是事实!
我掩面大哭了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如此伤心的嚎啕大哭过,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行为,我总觉哭成这样很不好看,但是此时此刻的我,根本没有丝毫精力去关心这些东西。
此时,所有人都已登上了云朵,就差我一个。即便如此,我还不打算离开。我不愿相信宁轩博死了,我满心只想找到他,我也必须找到他。
我不停地哭闹,乞求道长再给我一些时间,道长没有言语,只是示意崇净把我拉上了云彩。
我双脚刚在云彩上站定,云彩便忽的飞了起来。一眨眼,我们就已经飞越了穹顶,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我们不能走!宁轩博还在那里没有出来呢!道长你得派人去救他!”我跪在地上,拉着青玄道长的衣袂,哀求着他,可是青玄道长根本不为所动,就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哭的更加的伤心起来,忽的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悲凉,就好像我已经随着宁轩博一同死去了。
我绝望的歪倒在青玄道长的脚边,仍由狂风吹乱我的发髻。
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我的脑中全是宁轩博,他那灿烂迷人的微笑,他那温柔如水的话音,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还有他那坚毅伟岸的臂膀,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萦绕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尽管我们相识未久,但是几经生死,我的心中早已生出了对他的依恋。可是天妒英才,他竟然就这样走了。这样的一个依靠消失了,这样的一个期待消失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今天的飞行速度绝对可以和光速相媲美,我还没有酝酿好下一句话,我们竟然已经翩然降落在了舒州城中的孔家大宅门前。
大宅门上挂满了白色纱帐,人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就是自己的家。当管家徐伯应声打开大门看见我们时,他没有任何的激动,而是直接倒地昏了过去。
留在府里的丫鬟和小厮在三伯的大声召唤下,全都战战兢兢的集合于院中。
看来大伯山庄的那场大火烧得十分的轰动,竟让整个舒州城都认为我们孔家全体死光光了。原本几十名丫鬟和小厮,现在也只剩下了十几人。府中丢失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就连父亲最为喜爱的字画也都不见了。可是尽管如此,三伯父和父亲依旧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发火的打算。
“你们都听着,那些走掉的人我不追究,同样的,你们如果现在也想要离开,我同样不会阻拦。不过等到了明早,再想离开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我们九死一生的回来了,这日子还得照常的过下去,闲言碎语的,我是一点也听不得,所以你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三伯父强打着精神对丫鬟和小厮们说教道。
能回到家中,能全家人都安然无事的回到家中,这是的确是我现在最大的安慰。
虽然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营救他们,但是当时敌暗我明,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进行这个计划的,面对穷凶极恶的大伯,我真的没想到能将这么多人都救了出来。
看着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母亲还有姑姑们甚至还喜极而泣。我原本应该深感欣慰,但是我却总觉得这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因为宁轩博,死了。
“青玄道长!请等一等!”刚一将我们安全送回家中,青玄道长便带着几位徒弟准备离开,我见状急忙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便跪在他的面前。
“孔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青玄道长示意崇净师兄拉我起身,可见我执意不肯,便摆手作罢,语重心长的说道:“孔小姐,宁轩博已经不在了,这是事实,虽然很残酷,但是贫道还是希望你能尽快的接受。你的家人现在已经安然回来,你们的生活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的。”
“道长!你,你不可以告诉我,宁轩博是怎么死的?刚才在墓室里,火焰似乎并没有烧到他的身上,为什么最后死的会是他?”我没有哭闹,我知道,已经到了我必须得接受现实的时候了。我强忍着哭声,佯装镇定的跪拜在青玄道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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