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又给了女奴一锭银子,道:“你走吧!”
女奴这回没有收下。
灼灼走到谢雨的灵篷,吩咐下人立刻实行火葬,下人照办。
当火熊熊燃起,听到消息的猗迤急忙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猗迤质问
“小雨为什么会在晚上独自离去?”灼灼冷冷的看着猗迤
“是我的错,都是我浑蛋惹恼了她。可你为什么要烧了她?”猗迤这回大方承认
“当然是你的错,她大老远跑来关心你,你忘了玛纳的预言,伤了她的心。小姐为了这事把小雨拘在府里,除了见你,哪都不让去。为什么偏偏是你让预言成了真?”灼灼怒道
猗迤错愕,这些年都平安无事,他确实忘了预言。望着灼灼把小雨的骨灰装进陶罐,猗迤再未多言,他此刻才明白:华芳对小雨的关心远比他要多。阿爸的死…但凡他对族中事上心些,也不至于让他孤立无援。
灼灼远去,猗迤落寞的回到帐中,初春的冰雪开始融化,他的心房却冷过寒冬。
苏布德在猗迤身边蹲下,猗迤对它道:“阿爸和小雨不能白死,我要去找阿翁。”
大帐之内,拓跋力微轻减了些,背也驼了些,见猗迤到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你还好吗?”
“小雨没了。”猗迤一脸冷淡
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拓跋力微脸色微怔,遣走了所有下人。
“看开些,日子在艰难也总有出头的那一天。”拓跋力微安慰道
“为什么不能留阿爸一命?为什么连小雨都不放过?”猗迤冷眼望向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被‘沙漠汗’三字击得心焦力瘁,跌坐在椅子上,他早已查清了始末,只是尊严让他不能承认这样的错误。
“你是知道的,你阿爸已经变成了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草原容不下这样的首领。”
“这有什么不对?我们平时用的锅碗瓢盆、身上穿的棉麻丝绸都是从中原买来的。每年中原的皇帝都会给我们大把的赏赐,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可怜我们,施舍给我们的。汉人比我们强,阿爸向他们学习有什么错?”
“那是老天赏了他们一块肥沃的土地。”拓跋力微反驳
“这些东西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阿爸说长得出草的地方就能种出麦子,有树的地方就能栽桑麻,有了桑树就可以养蚕抽丝做成衣服…这就是中原文化。即使漠北在他们手上,他们一样可以自给自足。阿爸深知这一点,在中原的这十几年苦学各种技术,为的是有一天,索部不用仰人鼻息。”猗迤
“那是中原,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放牧为生,根本适应不了那样的生活。”
“习惯需要时间来改变。花一天功夫就能抢来的东西,谁愿意花一年去辛苦劳作,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站着的这片土地属于曾经的匈奴,他们的强大远不是我们能比的,可最终还是被汉人消灭了。阿爸是我见过最睿智的雄鹰,中原的君臣也都很崇敬他,相信您比我更清楚他的志向。”
拓跋力微苍老的脸上是深深的沉痛,深陷的眼窝勉强挤出两滴老泪,悔恨之意在也藏不住。
“沙漠汗,我的儿啊…阿爸对不起你!”拓跋力微哭得声撕力竭,忽而一口鲜血喷出,晕死过去。
“阿翁!阿翁!”猗迤惊慌大呼。
侍妾听到动静立马冲进来,见状不妙,赶紧命人唤来巫师
拓跋悉鹿(猗迤的叔叔)几兄弟也相继赶到
巫师看后对众人摇了摇头。
“他受了很大的刺激,都这把年龄了,哪还经得住。”
猗迤被惊得脑子一片空白,他恨阿翁杀了阿爸,可他从没想过让他死。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拓跋悉鹿对侍妾道
侍妾望了眼猗迤低头不语。
几兄弟也看了眼猗迤,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拓跋力微苏醒,嘴唇哆嗦,手抖不止。
“大汗,您想做什么直接吩咐我们便是。”
继承人未立,几兄弟忙围了过来。
拓跋力微休息了片刻,抬头往几个儿子身上逐个扫去,最终目光落在拓跋悉鹿和拓跋绰之间。
拓跋几兄弟等着可汗的下文,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悉鹿,我走后,别让任何人欺负猗迤。你向天神发誓。”
拓跋力微可能是病糊涂了,草原上从来只有弱肉强食,誓言跟草一样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我向天神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不让猗迤受半点委屈,否则天神赐我永堕地狱。”悉鹿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拓跋力微吃力的抬起手,指向一旁的猗迤。
猗迤惊慌的蹲在拓跋力微身边。
“阿翁没法把你阿爸还给你,阿翁拔五千牛录当作赔偿,你阿爸原本的八千牛录也归你…”
拓跋力微的声音很弱,拓跋兄弟却听得一清二楚。索部统共四万余牛录,光猗迤手上就占了三成,拓跋兄弟心疼得快滴出血来。
猗迤只一味的流泪。
“小雨…兰…沙漠汗…”拓跋力微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眼睛盯着帐顶,渐渐失去光芒…
“阿翁…”
“可汗…”
“可汗…”
众人悲恸之声响彻草原。
使信四面八方的送讣告。当消息传到慕容部,贺迤丽不顾吐延的劝阻,独自赶到索部。
猗迤在拓跋力微灵前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终于熬不住晕倒了,兰氏把他带到沙漠汗的帐篷照顾。昏睡了一天一夜,猗迤终于醒来,望着阿爸的故居和兰氏忙碌的身影,猗迤觉得空气也没那么冷了。
按照草原的规矩:父亲死了,儿子继承父亲所有的遗产,包括女人。猗迤遣散了沙漠汗所有的妾室,任凭各自婚嫁,独留兰氏,他也一直宿在沙漠汗和兰氏的帐篷里。
兰氏非大族出身,儒家思想却深埋于心,一开始对猗迤的行为排斥,见猗迤每晚都睡在矮榻上,对她并无不轨,终于放下心来。偶尔猗迤喝得酩酊大醉,兰氏把他扶到床上,她则守在一旁,她偶尔也会想:在中原,猗迤都未及弱冠,父亲常期不在身边,也许他对叔父们的感情并不比父亲少,当初逼他报仇并不理智。
猗迤醒后见兰氏趴在床尾睡着了,轻轻的为她披上毛毯,又睡回了榻上。
贺迤丽赶到索部,听说了猗迤每晚夜宿兰氏帐篷,大怒,趁着猗迤不在,她找到兰氏大骂。
“你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跟叫自己阿母的人同床,你还要脸不要脸?你一个老女人,也不知道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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