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鸡啊?这两天全是鸡肉,伙房那些人都掉鸡窝里去了?”
“没办法,咱们内房为了伺候那位何爷,弄了好多只鸡,不能浪费啊……”
乔元安听到这里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啐了一口吐沫说:
“他妈的,搞得老子咳嗽出来都是打鸣的声。何护法他开口没有啊?”
“他现在想说都说不出来了,嗓子全都烧坏了……”
“那就让他写!”
“这没您的吩咐也不敢给他松绑啊!要不然您自己看看去得了……”
乔元安白了这小太监一眼,迈步走向了地宫身处的监牢以前。只见被绑在铁架上折磨了足足两天两夜的何文道,此时正低垂着脑袋,衣服上全糊着不知名的液体。监牢地面虽然已经清理过无数次了,但仍然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恶心的味道。
“……这位爷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呀?陆监事可有过吩咐,千万别给弄死了!”
“管事大人,我们就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这人是死是活,那可是阎王爷的差事,我和他老人家那是各有分工,互不干涉!”
这开口说话的小太监,是内房中最为活泼的一个。他自小是由乔元安亲手带大的,手头这刑讯逼供的能耐已经不亚于乔元安本人了。不过奇怪的,虽然常年生活在这种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又学了一身折磨人的恐怖本事,但他依然是个乐天派的性子,把工作状态与私人生活分的是极为清楚。
“你小子这张嘴巴是越来越碎了……怎么样啊?这位缄默的何文道何大护法?有什么新想法,需要跟老朽交流一番吗?”
绑在架子上生死不知的何文道,听见乔元安的声音,竟然微微抬起了头来。仅仅两天时间过去,那位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丰神俊朗的何文道,如今已经彻底脱相了!双眼根本无法聚焦,只是空洞的看向前方,就仿佛瞎子那般没有一丝光彩;两腮深深凹陷下去,就如同来自阴间的饿鬼一般;满是各种混合液体的嘴角,也一直在无意识的抽动着。就这副模样,也就是比死人多出了一口气来。
他听到乔元安的声音,呆滞的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口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原本不住抽搐的嘴角,竟然在看向乔元安的一刹那间停了下来。他一没骂人二没嘶吼,竟然只是露出了一个弧线完美的微笑来!
这抹微笑落在乔元安眼中,除了给他带来了些许的不安之外,更多的是强烈羞辱感!自己执掌内房多年以来,遇见的硬骨头不计其数。但最终都融化在自己那另辟蹊径的独门手艺之下。
乔元安的工作方式,与其他的同行不同: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是个能熬刑的硬骨头,那在他心中一定有着什么在支撑自己。或是为了利益的坚守、或是情感上的羁绊。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其人可以超脱肉体的痛苦,突破人体所能承受的底线。
所以,乔元安是一位精神与肉体齐头并进,以攻破对方心神为主要工作方向的“新一代技巧派刑讯人员”!
他一向是先摸清楚对方社会关系人际交往,进行过缜密的心理行为的分析之后,再采取“专人专项”的刑讯方式。这般往日用起来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头一次在何文道面前走了麦城!
乔元安败走的原因倒是也不复杂。在他看来,何文道本是个战争遗孤,自幼便跟着先代大萨满李玄鱼长大,人品性格纯良敦厚,又兼具聪敏坚韧,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不过,他自幼便没见过父母,师父又已经驾返瑶池,顶头上司还死在了“庸医”手里。他本身虽然极为出色,但因为家庭环境与“工作性质”的原因,导致了他没有亲戚,没有爱人,就连朋友都没有一个。所以想要以情感羁绊入手,也自然是痴心妄想了。
而肉体折磨的结果,眼下也明明白白地摊开在自己面前。好像除了让他瘦了一些之外,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第一次铩羽而归的乔元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其实,乔元安的想法没错,手段也没错。之所以撬不开何文道的嘴巴,都是因为他想错了一点:
他一直都是陆向寅的得力干将,眼下还是御马监的高层管理人员,自然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除开利益与情感之外,还能让人坚强如斯的因由。
而这个在他意料之外的因素,就叫做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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