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死人较劲、是民间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哪怕是一个无恶不作、横行乡里的恶霸无赖,也会在其死亡的当天,迎来口碑与人际关系的最顶峰。正所谓“死者为大、人亡债消”;就连那些在赌场里放印子的贵利,都不会刻意为难烂赌鬼的孤儿寡母;所有人也都愿意借这个机会、将自己宽厚、仁慈的一面、展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所以死亡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意义却非比寻常。
王先锋也如是一样。
他的虽然年纪不大,可自幼便随义父投身军伍;在这二十载岁月中,几乎从未离开过军营半步。而那些并州督抚军的老兵,更是亲眼看着他从小长大,真可以说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亲!
除去包括王先锋在内的四百“先登死士”之外;所有被安排在北门战场待命的并州督府军,都亲眼见证了王先锋惨死的具体经过。
随着卧牛城北门的开启、在怒火与复仇双重加持之下的并州督府军,立刻掀起了一波疯狂的攻势!
就在城下齐齐传来一片沸腾之际,城上的潘胜,也瞬间分散了神志;那两条酸痛难当的小臂再也吃不住力、竟险些在王克农的持续施压之下、将刀刃推入自己的肩膀之中!
年近五旬的王克农、也精准的捕捉到了仇家所发生的变化;他见潘胜勉强阻住了自己骤然增加的力道、立刻又开口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紧接着,他趁着潘胜被震到失神的那一刹那、以自己的额头、奋力向对方的鼻梁骨撞去。
在此之前、潘胜抵挡濒临疯狂的王克农,就已经非常勉强了;如今在猝不及防之下、耳边又传来一阵咆哮、眼前也被震出了无数金星!若不是他心中还在期盼、周围的秦军弟兄解决了自己面前的敌人,就能一拥而上、将王克农当场围杀的话;恐怕他早已经在这场硬碰硬的角力之中败下阵来、输掉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王克农的这一记头槌,头晕眼花、双耳轰鸣的潘胜,压根就没看见!他只觉脸庞仿佛被一杆铁锤迎面砸中、那种酸痛涨裂的感觉、直接打天灵盖上,身体也踉跄着向后倒去……
“大潘!”
一名征北军的老卒、眼见口鼻喷血的潘胜、踉跄着向后仰倒,立刻扯着脖子大吼了一声!他拼命拽着身边的一位弟兄、二人并肩向前冲撞而去、成功将是势如疯虎的王克农顶架开来、也将头晕目眩的潘胜让到了更加安全的后方……
当然,如此莽撞的举动,也令他的背后挂上两道足有小臂长短的刀伤……
正在死守内城台阶的三林,此时也刚刚从交战前线撤到后方休整。尽管城中的秦军越聚越多,但受限于地形的原因,他与他手下的兄弟们,只需要同时面对两到四名敌军的攻势!再加上三林素来沉稳朴实,既不会犹如王先锋一般、沉浸在杀戮与暴力的快感之中;也不会像满腹书生意气的尿罐子那般、强行去做那些计划之外的“英雄壮举”。
当三林撤出了交战前沿、四下观瞧一番之后,只见城下那些源源不断、密密麻麻的秦军将士,竟开始变的有些稀疏、、心中倍感奇怪;可当他扭头再看,只见有无数身穿北燕军服之人,正经由自己脚下的城门洞、疯狂涌入卧牛城中…
于是,他便明白了此前那一番欢呼的真正原因!
卧牛城破了……
眼见刚刚疯狂涌入城中的自家弟兄,奋力挥舞着手中兵刃、将聚集在城墙附近的秦军一举冲散;用力过猛的三林,只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坐在了滑腻的青石台阶上。
“呼……呼……弟兄们,先别着急追杀敌军。凡是没受伤的,立刻顺着两侧甬道,将四面城墙的所有敌军清理干净。将其他三处城门的弟兄们放入城中之后,再死死守住大门,就算是彻底没咱们的事了…咳咳”
负责带队的三林说完之后,那些尚未过足“血瘾”的弟兄们,便纷纷掉转头去、迅速杀向东西两侧城墙;而三林则拎着布满缺口的钢刀、小心翼翼地顺着黏滑的血腥台阶走下城墙,来到了已然空空如也的城门洞中。
“先锋!尿罐子!”
三林口中不停喊着两位弟兄的名字,又尽力翻过了十几具尸体,却始终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于是,他拖着犹如面条一般无力的腿,走到了大氅四开的城门以前,准备重新大门关上、给城中的秦军尝一口“瓮中捉鳖”的滋味……
吱嘎……
随着大门的缓缓闭合、空荡荡的城门洞中,回响起一阵干涩的声音,直刺的人耳膜发痒。可当三林伸手去推动另外半扇城门的时候,竟突然从门后掉出来了一个“物件”……
赫然是背后皮肉翻卷开来、腰间也豁开了三道大口子的“尿罐子”宋涟!
原来,卧牛城北大门的失守,竟是宋涟挥霍了此生最后的气力,谱写出的一首“英雄谣“!
三林紧紧攥着拳头、看着皮肤青白、嘴角含笑的尿罐子;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换过了宋涟脚边的钢刀,大踏步地向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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