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巢的保鲜技术一向很好。”重莱接过硬币,指腹抚摸着上面的牙印。
江月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忘记么?”
重莱把那枚硬币握在手心里,笑道:“宇宙中的物种很多,像人类这样鲜活的却很少,即使身为脑虫,您也依旧忘不了,不是吗?”
江月说道:“你怎么不抛你的金苹果,那可比硬币炫酷多了。”
重莱伸出一根手指:“首先,金苹果携带不方便,把它装在兜里,我的衣服会变形。”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其次,一个人拿着一只金苹果到处招摇会显得很傻,即使是一只虫族也是这样。”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你是脑虫,打开意识链接就可以知道我的想法,完全可以选择更高级的沟通方式。”
江月瞥了他一眼:“打开意识链接后我将看到一只恼羞成怒的虫族。”
她拍了拍重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内心戏太多,和你进行意识链接我的心很累的。”
重莱哼了一声,从另一个兜里抓出一把硬币,一个接着一个的扔进了喷泉池里。
“说实话,你的记忆总是令我很伤感。”江月说道。
2940年8月12日,邪眼失控,人类灭绝。
萨科瑞德静悄悄的。
荒芜的土地上,一个圆形的生物缸孤独地矗立在一束干枯的花束旁。
一个人类的脑花被浸泡在生物缸中,被无数根极细的透明丝线与生物缸连接在一起。
干枯的花束旁摆放着两个金灿灿的金苹果。
一道年轻的男性声音咿咿呀呀地唱着古老的戏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飞片,烟波画船......”
那道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阳光之下,他看到了一双无比绚烂的蝶翼。
在满是废墟的世界中看到这样美丽的生物,就像满绝望的废土上亲眼见证了神迹的降临。
这是一只拥有人类外表的虫族。
金色的蝶翼轻轻扇动着,脚尖轻轻触地,优雅地降落在缸中之脑前。
它低头俯视着缸中之脑,额头前的触角轻轻摆动了一下,拿起了干枯花束旁的一个金苹果。
它的容貌同它的翅膀一样妖娆华丽,缸中之脑说道:“怪不得你能幸存下来,你的脑域与人类虫族都不相同。”
虫族举起了手里的金苹果,问道:“这个金苹果是谁的?”
缸中之脑说道:“刻了字还是没刻字?“
虫族将手里的金苹果转了一圈:“没有刻字。”
“那是我朋友的金苹果。”
“你的朋友呢?”虫族问道。
“显而易见,我的朋友不在了,这世界就剩下一个脑花。”
虫族沉默了一会后收拢了背后的翅膀,轻轻地坐在生物缸的旁边,它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金苹果,拿起了那束干枯的花。
“这束花又是谁的?”虫族问道。
缸中之脑说道:“虫族,你的问题可真多。”
虫族说道:“这个世界太安静了,象征着美丽与智慧的萨科瑞德已经变成了生命的禁区,辉煌的黄金时代和强大的虫族就这样消失了。”
缸中之脑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方才那段古老的戏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飞片,烟波画船......”
他的声音又顿住了。
因为虫族伸出一只手,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了生物缸上。
它的掌心遍布着美丽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缓缓地流淌着,无比的瑰丽。
这只虫族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美丽的蝶翼合拢在背后,身躯贴着一米高的生物缸。
生物缸上的传感器将虫族肌肤的纹理触感传递到大脑神经的感应区。
原来虫族和人类一样,皮肤也是温热的。
虫族问道:“你恨虫族么?”
缸中之脑想了一会后回答道:“恨消失了,只有爱还在。”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我想念我的朋友了。”
虫族问道:“你有很多朋友么?”
“我有很多朋友,但我最好的朋友,是另一个金苹果的主人。”
“我想挖一个墓,把两只金苹果葬在里面,可是我没有手,也没有脚,只剩下一个脑花啦。”
虫族说道:“我可以把你带回我的虫巢。”
缸中之脑说道:“恐怕不能。”
虫族问道:“为什么?”
缸中之脑:“因为生物缸没电了。”
“当然啦,我也不想活着了,就让脑花和他的朋友看完最后一场日落,然后快乐的死去吧。”
虫族握着拳,轻轻碰了一下生物缸。
那个年轻的男声说道:“好了,我又快乐了!”
“能在最后的时间和你看完一场日落,我的人生没有遗憾了。”
“再见啦,我的朋友。”
天地间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
生物缸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
虫族等了很久,生物缸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它想把生物缸抱回虫巢,却觉得比起虫巢的,冷夜应该更想待在故土上。
它抱起地上干枯的花束和两个金苹果,再一次飞回了虫巢。
虫族抱着金苹果坐在虫巢上,当朝霞铺满天空时,它对着初升朝阳举起了冷夜的金苹果。
那上面不知何时刻上了一行小字。
——我将化为无限深远苍穹的一部分,与天上闪耀着的璀璨群星一起,见证着时间的流逝、宇宙的变迁。
而我的朋友啊,我将会永远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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