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汋浪庭的日子,廿熹总是会想念起与外婆相处的日子,甚至会常常出现幻象,误以为外公外婆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每当廿熹从幻境中惊醒,便会泪流满面。
好在临滨仙尊闭关数日,廿熹近来治学灵修总也心不在焉,却未被仙尊罚治。
说起这汋浪庭,本是北境望族的营合所。众仙家将族内子弟托付于临滨仙尊,以期弟子们在此修身养性。
汋浪庭的师父乃是临滨仙尊,这临滨仙尊原是老海王螭吻的旧识。
上古七海尚未划地分封之时,临滨仙尊乃是一近海白发老翁,常临滨追钓,自在逍遥。
仙尊虽不参与上古纷争战事,却也素爱施行善事,怜悯众生。
如今转瞬间,已至天元四百八十万年有余,孑然一身的临滨仙尊,常以与一众贤德后辈直抒胸臆为乐。
在三州六郡,临滨仙尊是众仙皆拜服之神。
汋浪庭以俗世邪说为诟(gou),不以子弟男女而偏听偏信,不以子弟出身门族而畸重畸轻。
仙尊闭关这日,是汋浪庭每岁新弟子入庭拜奉之时。
由门庭小厮将新弟子引至汋浪庭,这位新来的小仙便独自对着仙尊茅庐叩拜,待到仙尊出关后再行叩拜仙尊大礼。
殊不知,这位新来的小仙正是蛥山要离。
要离初来乍到,正在打量四周,却瞧见了独坐廊亭边上百无聊赖的廿熹,便心生暖意。
要离径直上前,笑而不抿,“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为何在此伤神?”
廿熹抬头,竟是要离,便觉惊诧,“怎的是你这小兽?”
“从今日开始,本兽要正式称您一声‘师姐’。”要离随即顺势对廿熹作揖。
“再次相遇,难不成,你一个长本公主十六万岁的小兽,要做我的师弟?”廿熹只觉得好笑。
要离不以为意,“如何?家中将本兽送至此处,便是期望本兽能修身养性,来日可一展宏图。还望日后本兽满师之时,公主殿下能多多提携。”
“看来,你那爹娘为了让你飞黄腾达,也是煞费苦心啊。”
廿熹听罢只觉没有意思,便不想再理会。
没想到这汋浪庭内,竟还有人是为了寻个好前程来治学的。像这样白手起家的走兽,怕是只有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才能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吧?
要离见廿熹情绪低落,便不再与她多说。只静静地坐下,自言自语,“从无忘海回去那日,我的外祖父便骤然崩世,传位于舅父,现下不悔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君后了。”
廿熹对传位之事无甚兴趣,但听闻要离外祖父离世,便惊讶地转向要离,“那你的家人是否知晓你去无忘海逗留之事?”
要离道:“他们并不知此事。公主莫不是在担忧那个远古邪咒之说?”
见廿熹轻轻点头,要离安慰,“何必执念于此,本兽相信因果报应,天命轮回。这一切自有命数,与你,与我皆没有必然之责。生离死别岂是你我这等灵力稀疏的小小神仙所能左右的,切莫自责过甚。”
说罢,要离便对着汋浪庭上空飘落的飞花发呆。
廿熹对眼前这只怪兽顿时刮目相看,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觉悟,不愧是比自己多活了十万年的“兽族师弟”。
她反复回忆要离的话,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为自己多日的执念而不该。
忽地,廿熹的心结也解了。
她长舒一口气,跳下廊亭,沐浴在这静好的飞花雨下:
“你说得对,因果报应,天命轮回,不必执念。”
要离和廿熹在汋浪庭别院中开心地与飞花起舞,于天地间敞开心事,只觉万念皆空。
阳光温柔洒播下来,在这一片小小天地里自在飞转。
廿熹只记得自己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除了将幸福带给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她烦恼了。
舞毕作罢,要离与廿熹长舒胸臆,默默对视。
陡然间,廿熹竟觉察有一丝尴尬气息。
面对眼前这位三十七万高仙龄、仅有几面之缘的同门师弟,她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天地间诸事。
要离随即打破这种极不自在的安静,“听闻北境凡间的夜市甚是奇妙,不如散学后与本兽乐上一乐?”
廿熹心中大喜,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了,但又觉与这只举止古怪的野兽共度良宵实在是不应景,好似七海公主如井底之蛙一般。
她只好口是心非,“本公主自小便生在这北境,对这些凡间俗人的把戏早已习以为常。何须你这小兽带我寻乐?”
要离满不在乎地答道,“那好吧!本兽也不介意自己去,乐得逍遥。”
廿熹心想,大事不好,这厮怎的不再多多邀请本公主一次?他竟要独自前往,实在是气煞我也。
廿熹除了小时候随表哥在凡间集市嬉戏几次之外,再未在如此热闹之地玩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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