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蠡川上,大船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不知为何这几日天公总不作美,大雾笼罩江面,隐去了周围山色。禹疆的心从那一刻开始有些不安,他之前就隐隐听说有人花了一千两银子要买言非瞻的项上人头,可至今都没有什么动静,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只能说明也许歹人们会有更大的动作。
雾气越来越浓郁,当禹疆第三次以眼神询问言非瞻要不要令船靠岸时,言非瞻依旧不为所动。其实出发前冯从鄣同谢朴光曾表示将家中府兵借给他们,直到安全抵达琼州再作打算,可言非瞻拒绝了他们好意,坚持只带禹疆单独行动。这次为了不惊动旁人,言非瞻特意选择乔装隐瞒,不光是为了免去麻烦,还为了沿途可以探查民情,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暴露身份。
正在思索间,船老大拎着一羊皮袋酒走来,他约摸天命之年,穿着邋遢的罩衣,有着丝缕破洞的麻布裤子在裤腿处高高卷起,他就这样随意靠在船舷上,眼神是醉酒后的迷离,像是同言非瞻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客人若有幸,应该看看雨后的奚蠡川,就像个都城眠花楼里人人眼馋的艳妓,真他娘的绝色!”
言非瞻毫不在意船老大的言语有多粗俗,“艳妓”与“绝色”之类的词掩盖的是何种赤裸的欲望,他只是望着江水,淡淡的答道:“是吗?那都城的艳妓容貌当真绝色?”
没想到读书人打扮的言非瞻会开口先问一句都城艳妓颜色几何,船老大有些发懵,他不自觉支吾道:“我……我他娘的咋知道,我又没去过……”
“是么。”言非瞻依旧看着江水,只是这次语气中含了笑意。
船老大急了:“怎的,没去过妓院也是好嘲笑的?我是个有婆娘的,我婆娘给我生了两个孩儿了,老子为何要去那种地方给她找不自在!”
“两个儿子么?”言非瞻继续答非所问。
“嗨!比儿子好,两个女儿!”船老大并没有意识到话题已经跑偏了,他甚至要手舞足蹈来表示他的激动:“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比我婆娘还漂亮!”
言非瞻笑了,船老板的话带给他同官场权贵截然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知足的快乐。一个为着不知名的都城艳妓的绝色,为着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儿都能满心欢喜的满足。这种知足不包含世俗偏见,也不饱含德行操守,只为美好的东西存在而欣慰。
“这位郎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多看了言非瞻两眼后,船老大嘿嘿一笑,将手里酒袋递了过去:“您第一次出远门?”
“不是。”言非瞻接过酒袋,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上把玩:“我去寻亲。”
“您是琼州人?”船老大不解。
“不,我是西洲人。”
“西洲!”船老大讶异:“那您为何去琼州寻亲?”
言非瞻笑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去又怎知那里没有我亲人?”
船老大听不太懂那句诗,他见言非瞻并没有喝酒,心下酒瘾馋虫被勾起,又抢回了那酒袋,边说边往嘴里倒:“要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酸……”
“嗵!”还未说完,船老大手中的酒壶就被打落!
“这酒有毒,小心!”言非瞻皱眉,身旁禹疆立马上前,惊的船老大目瞪口呆!
“啪!啪!啪!”接连的鼓掌声响起,那人终于在在船老大惊愕的眼神中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甚至还穿着这船上的工服,在祁清安相送时还在船上装作搬货物监视过他们:“不愧是言府君,这么快就能发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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