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崩坏,朝纲失纪,从阉党擅权、黄巾乱起到董卓李郭之乱,天下毒祸生灵涂炭。洛阳长安二都几为废墟,四百年汉室精华毁于一旦。
天道衰微之际,人都被欲望和权力催变成了动物野兽,百姓命如草芥。仁礼人性不再,为了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谈何建功立业,先能活下去再说吧……
司马师想起父亲说道当年司马家族避祸于山野之中,几乎食不果腹。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士族尚且如此,可以想见普通人十室九空的惨状。
后来曹孟德当世枭雄,挟天子以令诸侯统一了北方,情况才稍微好转起来。
但曹操是宁负天下人的雄猜之主,不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死人堆中爬过来的么?随着他逐渐苍老,猜疑愈深,朝堂之上暗流奔涌,人人自危一个闪失就丢了性命。
他对父亲司马懿的猜忌尤甚。
魏王认为父亲有雄豪志,兼鹰视狼顾之相;后来梦到“三马同槽”,更是动了杀心。
所幸父亲和公子曹丕交好,他很倚重司马懿的才能辅佐,将其力保了下来。
但看着父亲越来越阴郁压抑的神情,司马师知道,家族已被无可挽回地卷入这最残酷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如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他拄剑站了起来,心里一阵狠戾升腾而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不过都只是想更好地活下去而已,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既然这个命运如此残酷,那就让我用同样的残酷来拥抱它吧!”
打起一点精神,他将那水囊挂在腰间,望向远处的定军山脉。血红夕阳从阴云边际透出一点,斜照大地上将士们的尸骨,指出了西边的方向。
他估摸着,蜀军大胜后这时应该已退去,西边山脚下的魏军大营里,兴许还会有一些残剩下来的辎重。
向西而行,脚跟灌了铅一样沉,身上的伤口处时不时传来撕裂的疼痛。他身上的铁鳞甲被创破了好几处,甲胄内里的裾衣也是碎裂残破。
突然,司马师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蓦一回头,只见是一名满脸是血的兵士双目通红,举刀向他砍来。
他急忙拔剑格住了这突袭的一刀,然后顺手一卸,将那刀荡了出去。接着左手成爪急探而出,一把掐住了那兵士的脖子。
那兵士身着魏军黑甲,双目疯狂地转动着,显然是受了这屠杀大败的刺激,失了神智。
“莫要慌惧!你可是我大魏麾下的将士!?”司马师对着他一声断喝。
那兵士被这一激清醒了些,粗重的喘息慢慢缓和下来,眼神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看清了司马师的甲胄形制和样式,脸上的惊惧紧张一下松垮下来,拜伏在地。
“小的见过校尉!请恕小人无礼,小的实在是……”
他似乎也是好久间才看到司马师这一个自己方的活人,顿时崩溃哽咽了起来。
司马师看他的脸应该与自己差不多的相仿年纪,想来也是在这场惨败中吓得魇住了。
“无妨……快起来吧。蜀军不知还会不会返还,赶紧随我去大营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补给。”
兵士起身,红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低头应了一声便跟在了司马师的身后。
两人无言,向着山脚那边的大营残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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