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这个地方,如战场,敌人不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开战,教学、班务也不会等你学会了再分派给你。开学工作会议上,新学期课务安排表发到每个人手里。黄夕云和孟子期一样都教三年级,都做班主任。孟子期有些兴奋,她觉得班主任是个很了不起的工作,只有受学校看中的老师才能做。两年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兴奋过后,孟子期就开始愁了,很多事情她都没做过,根本无从下手,黄夕云看她有些紧张:“没关系,你不懂得我可以教你。”
孟子期非常感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和黄夕云在一个办公室,整个办公室里她也只认识黄夕云一个人,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用那张桌子好,也没有人告诉她可以用那一张。她非常尴尬地站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周围的同事或自己做自己事,或愉快地聊着天……
黄夕云看她处境尴尬,脸皮又薄,拉着她走到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身边,笑着问:“杨主任,这是三(2)班的班主任,跟您搭班,是新来的老师,你看她坐哪?”
“哦,原来是孟老师啊!这样吧,你就坐这个座位吧!”说着顺手拿走旁边桌上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包。几年后孟子期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包是LV的经典款。
就这样,黄夕云帮孟子期解了围。黄夕云还给她介绍了办公室里的一众前辈:那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中年女子是你班的英语老师,也是我们三年级的头头。那个带着眼镜短头发的看起来有点严肃的老教师姓谢,和你一样教语文。那个扎着辫子,眼镜半垂,总是从镜框上面看人的老师姓薛,她是教数学的。其他英语老师办公室不在这一层。
孟子期记住了这些人的脸,并努力地跟他们的名字画画上等号。毕竟都是前辈,喊错人就尴尬了。
开学了。
孟子期早早地来到自己的班级,根据学校的布置,在黑板上写各种注意事项,就坐在教室里等学生来报道。
收素质报告书、收各种杂费、开收据、把代伙名单在中午吃饭前送到会计师、领书本、领班级劳动工具。当孟子期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趁隙到办公室喝水的时候,她的年纪组长,正拿着指甲刀在修指甲,姿态娴静、冰肌无汗。反观自己,孟子期隐隐觉得快馊了……人和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一天下来,兵荒马乱。终于等到放学了,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挤满了家长。家长们一边打量着孟子期,一边交头接耳:“这次换了个年轻老师啊!”“是啊,这么年轻肯定才毕业的。”“才毕业的能把学生教好吗?”
这些话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孟子期的耳朵,她有点懵,在她的认知里,老师是受人尊敬的,与年龄大小、刚毕业与否是没有关系的,教师这个职业在孟子期眼里似乎自带光环。这也不能怪她见识浅薄,因为孟子期的太爷爷是教私塾的,爷爷是村小的校长、爸爸做了十年的乡村教师,认识他们的无不恭敬地喊上一声:“孟先生!”孟子期的老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重教育,城里人家自不必说,农村里的百姓也以上城里的学校为荣,在城里租房陪读司空见惯。他们都无条件地相信:读书能改变命运。老师是必须尊敬的,哪怕老师真的不好,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孩子不好……
“五十公里的距离而已,对老师的态度就差这么多吗?”孟子期低着头,站在讲桌面前,面无表情地布置学生明天上课要布置的事项,决心不理窗外的是非,做好自己该做的,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
孟子期一宣布放学,教室里就沸腾起来,走廊里的家长有跑进教室里帮孩子拿书包的,有帮孩子整理桌子的、有围着课程表嘀嘀咕咕的,但就是没有一个跟孟子期说话的,哪怕是打个招呼的。孟子期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她也不是很想跟这些家长交流。毕竟第一天,孩子都不认识,有什么好交流的?她想的是:赶紧接走吧,我可以休息一下了。
等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孟子期正准备抬脚回办公室,却发现教室里还有十来个孩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有的一边小声地讲话,一边偷偷瞄着孟子期,有的自顾自地在纸上画画……孟子期问:“你们的家长还没来接?”
“老师,我们住宿,一周才能回去一次。”回答她的是个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小姑娘。
孟子期猛然醒悟,她这个学校是那种九年一贯制可寄宿的学校。她的班上有55个小朋友,其中15个是住宿的。住宿的小朋友由班主任带到食堂吃饭,吃完回来之后上晚自习,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由生活老师带到浴室洗澡。晚自习要上到8点,孟子期抬头望天,满脸忧伤,现在才4点半,她还有3个半小时才能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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