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吉怀着满腔疑问,却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相问,转而看向当事人之一的韩增,霍光方才声音不小,邻近的韩增定然是听到了的,可韩增却如同没事人一样,见到邴吉打量猜测的眼神,邪邪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反倒惹得邴吉尴尬地别过头。
刘病已因不知霍成君与韩增这桩事,况且,霍成君称病之事与自己还有几分关系,于情于理,都点头应允了,“大将军为国尽心尽力,吾又岂能不加体恤,自当同意。”
得到刘病已的首肯,霍光的眼神渐渐拉远,看着站立在上官幽朦与许平君面前的霍成君,有着欣慰,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都说女大不中留,女儿终有一日需嫁人,嫁到别人家,终不像在家中那样,这么多年,想着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的身边,霍光难免不舍与伤感。
而当目光扫过霍成君对面的上官幽朦之时,也无法再离开,幽朦自幼丧父母,霍光何曾不是尝了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念及于此,不仅对上官幽朦多了几分怜惜之人,恰巧上官幽朦抬眸间,清晰地看到了霍光微红的眼眶,微笑着颔首点头。
这一刻,上官幽朦才意识到,外祖父再强势,也不过是一个已有年岁之人,他的忧虑,他的担心也越来越浓重,再强悍之人,面对亲情,总有脆弱一面,他也渐渐地开始展现他柔软的一面。
“陛下,太皇太后还请多照拂一二。”也是有自己骨血之人,如今这般孤零零的,于心何忍,也正因看到上官幽朦的今日,霍光才越发不想掌中宝成为这深宫之中凋零之花,何况依霍家如今的势力,只要不犯大错,何愁从云中颠落,以女换一身荣耀,多此一举。
岁首之宴中,一派祥和,如同这已从先帝之痛中渐渐恢复平静的大汉王朝一般,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走着;而宴后却没了这般安详,邴吉疾步拦下方出宫门的霍光,欲上前问个明白,若不将这来龙去脉问清,只怕此夜无眠。
“子孟,这是为何?龙额侯与成君两人乃是旧时,那日在侯府见成君前往,两人虽故作疏离,神色之中却是熟络,这桩美事你怎就拆散了,若是如此,教我做什么媒人?”邴吉越想越气,敢情自己之前对韩增的死缠烂打都白费了,双手一摊,想看看霍光有何解释,对于霍成君与韩增之间,邴吉当时是被霍成君之语吓懵了,回府冷静后,便也慢慢明白了。
霍光的重点则是停留在了他中间那句话,“成君去过侯府?”邴吉无意一语,也让霍光大致猜到了霍成君为何会突然提出不嫁之语,见到邴吉点头,方接下去,“少卿啊,我们也有年纪了,小的不愿,何苦勉强?我身边,如今也只有成君这一个女儿陪在身边,也想多留她几日,来来往往牵线之人,有几人是真心的,不过不想女儿错付终身罢了。”霍光也不过是一个父亲罢了。
邴吉沉默,不再言语,霍光所言,句句属实,这么多年风雨,这么多年刀光剑影,他们也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转头间,黑发已泛白,清秀的脸庞,也已有了须髯,一切的一切都提醒着他们,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将慢慢远去,新的一年,亦是再添年岁的一年。
新岁至,喜庆之色总偏多,偶尔的一丝感慨,也会融入这热热闹闹的一片,刘病已自也是享受着这一片和乐,可是还未安然几月,一则消息,便令他犯了愁,更是无颜与许平君相说,权衡之下,还是到了长乐宫中,找上官幽朦能有何解决之法。
与刘病已一脸愁容形成对比的是,上官幽朦一脸了然与淡然,轻呡香茶,“病已,你以为我与昭帝如何?”这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使得刘病已一怔。
木然开口,“该是有情的……”帝王家的情几多真几多假,谁分得清,不是每个帝王都如自己这般幸运,能与所爱之人相守。
“是何情,昭帝已去,我难以得知,可即便我们相依近十载,即便我当时有外祖父相护,中间尚有周阳氏,帝王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们若真两心如一心,也不必担心这些。”上官幽朦自己也不清楚与刘弗陵之间会是什么感情,若说爱,当时不过是为了政治的一场联姻,自己不过是一个棋子,而最后,在这深宫之中相伴时间最长的也是他们两个,或许两人之间早已互相依赖,或许彼此都已成了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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