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恼时,对着莺奴也愁眉苦脸。莺奴到了七岁,更加伶俐懂事,不用说话也猜得到上官武的心思。她虽然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完整地听过蚀月教是个什么组织、他每都在做些什么、不能来陪她的时候都在哪里,但也能猜到十中之九。她央求上官武明正午带她出去,说自己有办法解除他的烦恼。
上官武怎么会信她的话,莺奴不过区区七岁女,小儿无知,什么都说得出来。招不到武客不要紧,若是让人知道了她的存在,他对其后果也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这女孩儿时,被她的容貌几乎灼伤了眼的事,这样的女子不要说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只是被蚀月教其他的阁主和弟子看到也会立即掀起风浪。
莺奴好像知道他的顾虑,说道:“请阁主替我准备一顶面纱、一天竺舞衣。”
“你要做什么?”
莺奴便脆声道:“我要与阁主演一出戏。”
他见莺奴这样坚定,像是真有办法,无奈只得回应她,置办七岁女儿能穿的天竺舞衣要些时,至少要三天以后才能带她出门。莺奴仍然不依不饶,两人只得约好,上官武从夷人街替莺奴借一来,明正午准时戴着面纱出门,就到朱雀大街上开演。
莺奴这不但自己要抛头露面,连上官武也要跟着出现在人前。她好像不懂那么多,上官武亦不忍将官场上的那一复杂渊源讲给她听,若是她这样能高兴,便也值得。他到了朱雀大街,问莺奴究竟想演什么,她回答道:
“我来演释迦牟尼,阁主就是来化成老鹰来考验我的天帝。”
“喔,你有这样的决心?”
莺奴坐在他怀中,便隔着面纱格格笑起来。两人此时已经迈入朱雀大街,她忽然扬声念道:“天王,您为何愁云满面?”这声音立即引来两人周围的行人,见是一名天竺舞女打扮的儿童在说话,不由得停下来看。
上官武也扬声道:“吾命将绝,天人五衰。见世间佛法落没,恐怕再也没有仁慈的大菩萨降世,我不知所归何处,愁苦难已!”
莺奴道:“我闻人间有一萨波达王,广修菩萨道法,持戒完满,德行高远,慈愍众生,恩泽惠及有,福德隆盛,不久之后就会成佛;天王若归投于他,必能长养法、断诸疑虑!”这萨波达王便是释迦牟尼的前。
上官武按照佛经所言,续道:“那么我命属下化作一只鸽子,我则化作一头老鹰,到萨波达王面前试探他佛法修为;到了他跟前,我要做出凶狠扑食的模样,看他对鸽子救也不救。”
他们这样一言一语,路人都觉得新奇有趣,纷纷跟在他们后。听到帝释天变做雄鹰、带着座下毗首羯磨化成的鸽子来到萨波达王的领地,这时莺奴便从他怀中跳下去,奔跑到前方盘腿坐下,众人便知道她要扮演萨波达王。
这女孩儿穿着天竺舞衣,脚上系铃,跑动起来像天界仙女。众人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只是看她举手投足就已经入了迷。上官武绕着她走了三圈,好将围观的人挡在一定的距离外,一面说道:“我饥肠辘辘,饿火焚,大王腋下藏着的鸽子理应果我的腹,填我的口;大王若是自知,速速交出鸽子!”
随后的一言一答,在场的平民十之**都能倒背如流。萨波达王慈悲济世,要救鸽子;而救了鸽子却要饿死老鹰,于是向国民要来一把秤,要从自己的上割下等重的来喂鹰。围观的民众争相来看这一幕要如何表演,好事者甚至从家里取来秤和短刀,从人群里挤到莺奴跟前,把两样东西放在她的手里。四周的围观者里甚至有僧侣,看到有人递上刀子,也没有动弹一下,而是照旧站在人群里观看。
莺奴睁开眼睛,手握秤杆,缓缓从地上站起。她朗声说道:“佛法无边,我愍念众生,将以己饲你。”说着展臂翩跹,绕场三圈,铃铛声响彻街头。她所到之处,民众都忘乎所以,跟着她到处起舞。她回到上官武边,举起短刀,又朗声道:“我虽尽骨剔而不悔,随者必众!”一手将面纱除下,那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宛如一枚太阳直直落在朱雀大街,使全场为之哗然。
喧嚣还未平息,莺奴举刀的手忽然落下,将自己手臂上的削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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