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冲击使得弟子们好一刻不能喘气,发觉自己请了一个不该请的神,都紧张得汗如雨下。他们都知道秦棠姬一旦真的选择不再无视,时代就将再次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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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阁内已经挤满了人,队伍不得不长长地排到街上,萧瑟坊市里这或许是唯一的闹。黄楼已经重新穿上铠甲,开始按着名册点数人头,二阁主在旁抱着笔墨。
秦棠姬提着那把碎剑波澜不惊地走到坊前,北方阁前人山人海,竟无声地为她分开。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教徒面前,消瘦了些,毕竟和他们一样没有好饭食;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
人语就像水波一样从这头传到那头,秦棠姬还没接近大门,黄楼这头已经听到了秦棠姬到来的消息。黄楼指着名册的手顿了顿,将名册转手堆在二阁怀里,分开面前的人群,抿紧了嘴唇朝门外挤去。
隔在她们中间的弟子见状,也都自觉地让出一条大道来。黄楼的脚步更快,在街头看到了那缓缓朝着北方阁走来的红影。她仍不停,越来越快地朝着秦棠姬走去,步摇在她头上发出急急的瑟响;她的手有些不知该摆在何处,一会儿背过去捏在弓上,一会儿又取下来。
秦棠姬却一点犹疑都没有,始终提着那把剑,连眼神都没有飘动过。
这满街的人都看出将要大事不妙,但又暗自在心中选着胜者,紧张地僵在原地。黄楼用的是箭,百步以外就能出招,秦棠姬如果要杀她,就要活着穿过百步的箭雨,才能出招取她命;但秦棠姬的剑法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了,就算有这百步的障碍,真的能拦住一个魔头?
拦在她们两人中间的弟子终于尽数让开,秦棠姬的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黄楼面前。九年了,她们都是第一次正眼看到对方;两人相见,一个是斗战胜佛,一个是喋血谪仙,仿佛都从各自上放出一道结界,要冲破这道结界,大战就会触发!
满街弟子们开始围着二人流浆一样攒动,等着这道结界的破碎。
秦棠姬竟是先开口的那个:“在我这里做什么?”
正是因为她一直把北方阁当成自己的地盘,所以底下的弟子们才会想到去找她求告。事到如今,她对黄楼那层教主的份仍然是嗤之以鼻的。
黄楼道:“这是蚀月教,我是蚀月教主,我的教门大难临头,你想拦着我去救人救国吗!”
秦棠姬发出极其轻蔑的笑声,从鼻子里吐出一句沉闷的话音来:“我不管你是谁!我要你死。”
黄楼本来还希望有转圜之地,但她不知道秦棠姬早就已经有意放过她四五了。如果她来的第一天秦棠姬就想要她的命,她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她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才把背后的雕弓取下,四周的弟子就已经开始四散,害怕她们天地乱斗会殃及池鱼。黄楼大喊一声“回来”,无人敢应,一个个都躲到数尺开外。她转而朝着秦棠姬喊道:“秦棠姬,我知道你是武的所,所以不想动手,但你不要来管我们蚀月教的事!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不要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候搅动局势,你心里没有家国!”
秦棠姬心里怎么会有家国,她听得一阵好笑,但也根本懒得辩解,握紧剑柄径直朝着黄楼走了过来。
秦棠姬这头一旦开始bī)近,围在黄楼后那群和她共生死的河北军立刻开始蠢动,刀和矛都伸出来,要穿过密不透风的人墙,冲到前面去保护黄楼。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些战场上厮杀无数的弟子,瞬间就被旁的长安众扣住,竟硬是不让他们插手。这群人一要动粗,马上也有剑南道旧义士对着他们的头暴打起来,人群瞬间乱得像炸锅,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些个假行僧!
黄楼高喊了几声要众人停下,揪打成一团的弟子们全然不听,秦棠姬也不为所动,剑已经举到了前。她接着走了十余步,忽然爆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感叹:“黄楼,你太贪心了!你想要赢,但我从没输过,你不如先赢我再去赢这三千弟子的人心,你死到临头!”
黄楼见局势无可逆转,一支箭也马上搭在弓弦,急急朝着秦棠姬头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九年前对战观音奴时李侨赤手捉箭的画面如同闪电一般从眼前掠过,黄楼这一箭才发出,手就已经开始发抖。她太想赢了,她不可以输!
那支箭不出所料被秦棠姬的剑刃挡下,就好像单手去捉一只苍蝇她手里杀敌无数的利箭,在秦棠姬只是一只苍蝇。那一刻黄楼的心绪就已经乱了,她明明是阵上将军,不应该乱
于是她甩开那短暂的晕眩,三支箭重新搭到弦上。那时人们看到教主的脸上露出的是要猎杀妖物的坚定,弓弦绷到她的嘴角,可以看到她紧咬的牙。
她的箭发出的一瞬,人群背后传来凄厉的大喊: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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