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两骑肥马刚刚出了金光门,向城外的曼妙小岭不急不缓地行去。大唐入春,风来绿了柳枝,和马上人那深碧色的官服相衬,很显闲适。饶是东风渐暖人意酥,鞍座上的小吏还是打了个喷嚏:
“嚏!”
另一人年长他许多,虽然身穿同阶官袍,说起话来倒是很端架势:“南平,一早便见你没精神,歪头丧气的,这样如何办得好案子啊?”
南平连连唱喏,抱歉道:“卢兄,实是南平不历练,……”
卢寺吏微微点了点头:“赶路吧,今日,卢某还有很多要带你看、带你学的呢。”
南平问他还远么,他说:“那样的胜地,怎么可能建得离长安太远。若是远了,许多事就不好办了。你且不要急,也别怕,知道你是第一次出城办案。这城外的歹人嚣张不羁,虽然不比得城内那些善辈打一巴掌踩一脚就能听话,但这不是有我卢某在么。”
南平点点头:“女流之辈倒也不至于让我怕。”
卢寺吏微笑着摇摇头:“这话却不必急着早说。”
马蹄踏上了绕丘的小路。这本是一座小土包,高不过百尺,踏青之人竟然把这小路生生踩成了两车宽的大道。丘上新植蔷薇、牡丹、紫薇花,都是些啖饱了人气的劲种,青翠如酿;蔷薇已经含苞,不知是什么不怕寒的品类。
丘顶盖着一座中规中矩的道观,遥遥可见蓝烟从观中升起,白云苍狗,变换万端,方寸之山,竟有悠悠天地之情。
“这便是,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待登了顶,卢寺吏忽然吟出这么一句来。
“卢兄吟的这我知道!乃是子美杜公登慈恩寺塔时所作。可大雁塔远高于这观丘,所以才有‘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之势,卢兄在这小坡上吟,可是辜负杜公之志了。”他说着,指了指远处长安城内的大雁塔。
“不然,怎么说我今日要教你的还有很多呢?”卢寺吏默然一笑,一手握在刀上,一手支腰,向着慈恩寺望了片刻,神情似乎有些飘移,不一刻才重新捡回话头来,说道:“读过卷宗了?咱们后面这座观里的是谁?”
南平自然是读过卷宗的,但怕在前辈面前出错,忙忙拿出自己的小抄来,咳了一下,念道:“原籍江南东道湖州武康女冠鱼玄机,贞元九年配籙牒,斋于城西旧神观。”
卢寺吏皱着眉头转过来看了看这小官,嘟哝道:“你就记了这点儿?”
南平心头猛地一跳,连忙继续道:“此女恐涉平康坊私售禁药案,并其余通暗钱、佃职田、营金器等数案,疏议曰:依杂律云道士、女官奸者,加凡人二等!故我等在此,待将其提捕归案!”
卢寺吏从鼻孔冷哼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俄尔转过身来,方步踱到门口,握着刀鞘拍了拍门,话音震天:
“开门,大理寺,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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