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对人生的盼望,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微小。
他一点也不想引人注白,只希望攒够了钱,替阿叔和鬼叔叔养老送终,好生奉养;当然,将来手头宽裕了,还是得在城外买一块地,娶妻生子……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却极度渴望自己就是老人儿时向往的英雄,别让剑魔前辈的期盼落空,魔剑乱世,别让这么多的无辜百姓再染鲜血……
“可恶!”
他一拳击在水中,钢牙紧咬,不甘心的眼泪又淌出眼眶。
“羞羞羞!”
清脆的笑声自背后响起:“这么大人了,一早便哭鼻子。”
安生回过头,一抹娇小的身影背手而来,风中黄衫摇曳,腴润结实的小腰上挺出一对鼓胀的胸脯,笑靥嫣然,却是秋兰。
“怎么……怎么是她?”
他微感诧异,忙抹去泪水。
秋兰睁大杏眼,捂嘴惊叫:“老爷子怎么…怎么就死啦?”
难以置信,又不敢伸手去摸尸体,东张西望片刻,随手拾了一根干透的浮木长枝,便要去戳。
安生赶紧夺下,见她杏眼一翻、似要发作,忙道:“前辈去世了。”
将寒无衣身中“问心剑”一事约略交代。秋兰对这个凶霸霸的老头儿素无好感,心想:“死了便罢,不然成天喊打喊杀的,也是麻烦。”
安生天生力大,独自将寒无衣的遗体扛至崖边,以免被溪水打湿;又与秋兰一同堆起篝火,加些湿柴生烟,希望引起无双城巡逻哨队的注意。
秋兰手脚颇为俐落,两人合力,很快就布置妥当;百无聊赖,并肩坐在溪边踢水聊天。
“她……二掌院呢?”
安生望向远方,故作无事。
“还在睡呢!”
秋兰斜乜着他,促狭似的一笑。
“这么关心,怎么不进去瞧瞧?”
安生脸上一红。所幸他肤色黝黑,倒也不怎么明显。
秋兰哼哼两声,没真想让他尴尬,撇了撇粉润的两片唇瓣,低着头一径踢水。“可能累啦,睡得正香呢!我替霜姐穿好了衣裳,等她醒来,不会难堪的。”
“谢…谢谢。”
不知为何,秋兰爱看他脸红的样子,故意逗他:“你少沾亲带故的!我又不是采花贼,昨晚睡得可沉了,怎么都编派不到你姑奶奶身上。”
眨了眨杏眼,笑得一脸坏坏的。
安生无心谈笑,闷着头不发一语,只将右手浸在水里,默默划动。秋兰一见他乖,心里便觉欢喜,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料想他与那老头儿有什么私底交情,难免伤怀,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笑话与他解闷。
说着说着,崖顶忽然传来人声,疏疏落落,渐次往这厢靠近。
秋兰一怔,喜得抬起头来,欢叫道:“有人来啦,有人来啦!你这人闷归闷,倒也不说空话。”
双手撑后往溪石上一跳,结实的圆臀稳稳坐落,从水里抽出两只白生生的细嫩小脚,在晒热的石上踏干水珠,套上小靴,扯开嗓门对崖上叫:“喂,快来人哪!我们在这里!”
她喊了几声,一想不对:“本姑奶奶喉音娇妩,怎能干这个活儿?”
忙叉腰回头,拉下脸来:“喂,快来帮忙叫啊!你不想上去了么?我…”
安生“嘘”的一声,神情凝肃,皱赶鼻头歙动着,喃喃道:“风里……有铁心木的味道。”
“铁你的死人头!”
秋兰直想一脚将他踹进水里,正要抡起粉拳,揍醒这个浑小子,却听安生低声沉吟:“……还有血。还有血的味道。你,没闻到么?”
秋兰手举在半空,听他说得严肃,不觉摇了摇头。
他喃喃自语:“铁心木,和血的味道……这是魔剑的气味,是……魔剑独有的气味,传说魔剑剑尸一定会找百年以上的铁心木……”
抱头苦苦思索,似乎遗漏了什么。
秋兰一怔:“你怎么知道?老头儿同你说的么?”
“没有……前辈没来得及和我说这件事。这……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就装在这里,一想……就想出来了。”
他呆呆地指了指额角,忽然一跃而起,大笑大叫:“成功啦!真成功啦!这……这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前辈,我们成功啦!”
秋兰被他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安生欣喜若狂,差点冲到寒无衣的遗体前跪下叩头。但狂喜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他五感较常人敏锐,那混合了铁心木香气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彷佛已近在咫尺。赶紧狂奔至山崖下,双手圈口,放声大叫:“快走!这附近十分危险,不要靠近!快快离开…”
秋兰差点没晕过去,一扯他衣袖,气急败坏:“你疯啦!”
正要唤人来救,却见崖上探出一张圆胖红脸,一名肥壮道人鬼头鬼脑张望片刻,回头叫道:“你们快来看哪,底下是寒无衣那厮!瞧那服色…还有百花轩的小妞!”
此人秋兰自是不识,安生却觉十分眼熟,瞧着额角隐隐生疼,不觉沁出豆大的汗珠,蓦地心底冒出“李求道,陈长生”这几个名字,还有在破庙里,他一人独战鼎天剑门群道的丬影残识……
安生并不识那青年道人,可寒无衣见过。来人竟是鼎天剑门的胖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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