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着黄沙吹打在八达岭古老的城墙上。随着风沙愈发猛烈,将那晨晖都遮掩了,沙尘带着凄厉尖啸在耳边盘旋,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漫天的黄沙中,数道狼烟冲天而起,无数黑色小点风驰电掣,大地震颤着,如霹雳春雷般隆隆作响,就连静默的城墙,也跟着抖动了起来。也先并没有留给明军准备的时间,直接就发动了总攻。大军被水淹之后,折损了三万余人,加上之前伯颜和阿剌折损的人数,十二万大军只剩下八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一次明军撤退匆忙,竟然连大炮都来不及带走。十二尊大将军炮,对于火器匮乏的瓦剌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看着这些黑黝黝的大家伙,也先突然感觉,损失三万人也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明军能够一步一步从土木堡困局之中走出来,临走之时还反手给自己捅了一刀子,这口气如鲠在喉,始终咽不下。十几万大军出征,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我也先不要面子的吗?于是当下决定,趁着明军疲惫,集结全部兵力攻打居庸关,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把兵力放在八达岭。如此更好,因为八达岭面前是一马平川,大部队可以展开,对于进攻方更加有利。这一次,双方省去了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就是纯粹的硬实力的比拼。无数的瓦剌骑兵携着黄沙飞奔而至,万马奔腾,地动山摇。这些人的脸上充满对战斗的渴望,眼神中满是兴奋与贪婪,无数雪亮的弯刀高举在他们粗壮的手臂中,在曰光照耀下,闪烁着幽幽寒光。他们来了!沙尘与战马混杂于天地一色,苍凉中带着无比的震撼,不管你是多么伟大的人,在这无与伦比的气势面前,都会变得无比的渺小。城墙上,朱祁镇双目圆睁,脸上尽是肃穆之色。“将士们,准备了!”数万明军早已准备就绪,看到皇帝留在前线指挥作战,他们神色紧张却又透着着无比的自信。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不过,没有人心生畏惧。曾经在土木堡,大明皇帝亲率大军连战连捷,现如今的明军都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战场,可以把懦夫变成勇士!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瓦剌人的万余铁骑,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挺进着,渐渐的,震响越来越大,尘沙将眼前十里扬成一片无法穿透的迷雾,隐隐的,战马的鬃蹄,瓦剌人头顶的毡帽,都清晰可见了。所有人的心都是紧绷的,他们凝视远方,手中的刀把都要捏碎了。沙尘掠过脸庞,涌入口角,苦苦的味道。朱祁镇往地上啐了一口,抽出腰间的宝剑。“开火!”轰隆!轰隆!城墙上的火炮开始咆哮,直往远处吐着怒舌。炮弹携着呼啸的风声,划出一道美丽弧线,正落在瓦剌骑兵阵中,一时间鲜血与黄沙齐飞。那血光似乎激起了瓦剌人的凶性,大部队的脚步根本不曾停留,他们踩着战马和同伴的尸首,口中呼喊着明军听不懂的口号,像是滚动的乌云,遮天蔽日。城墙上,火炮不断怒吼着,炮膛都打的发热,可是,在数以万计的部队面前,这点火力只是杯水车薪,瓦剌人丢下数百具尸体,继续向前突进。“弓箭手!”朱祁镇手中宝剑一挥,城墙上的弓箭手挽起长弓,箭矢如飞蝗一般齐齐发射出去。冲在最前的瓦剌人应声落马,其后的战友却视而不见,他们快速穿过受伤的同伴,眨眼便到城下,挽起手中弓箭,便往城头射来。在弓箭的掩护下,瓦剌人开始攻城,他们分成若干个突击队,有的从正面进攻城门,有的从外围架起云梯,还有的开始翻山越岭,试图去寻找防守薄弱处。可是,明军的防守没有任何漏洞可寻,双方奋力厮杀在一起。“火铳营,南侧墙体出现坍塌,立即分五十人过去!”“城门处再加派些人手!”“北边山谷有一支小股部队翻山过来,速去支援!”“他娘的,那边又上来人了,樊忠,随朕杀敌!”朱祁镇指挥到一半,拎着宝剑就冲了上去。樊忠赶忙跟上,与攀上城墙的瓦剌人厮杀起来。瓦剌人不仅骑术精良,刀法也甚是精湛,而且他们常年以牛羊肉为食,身强力大,从没有多余花样,每一刀下去都有千钧之势。可是,众将士看到朱祁镇亲自上阵杀敌,纷纷大受鼓舞,无数的叫喊声冲天而起,随后抛下数十具瓦剌人的尸体。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瓦剌人损失惨重,明军也在不断减员,城墙上的汩汩鲜血,染红了大漠的尘沙。到处都是刀光,到处都是血迹,小小的八达岭,瞬时便演变成了大明与瓦剌历史上,永远都会铭记的一个坐标。“啊!”惊天的长嚎响起,一名明军杀红了眼,竟是一把甩开早已被瓦剌人砍断了的大腿,单腿跳起,狠狠将敌人压在了身下,张口便向着对方脖颈咬去。那瓦剌人暴吼一声,一柄弯刀刺穿他胸膛,刀尖一挑,竟是将他肠子都挖了出来,血光洒了一地。这一幕刚好被朱祁镇看在眼中,他发疯似地冲过去,一剑刺入瓦剌人的胸口。“我草你祖宗!”朱祁镇奋力怒吼着,眼眶龇裂,手中长剑不断刺下。看他疯狂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急急护在他身边。“皇上,他已经死了……”朱祁镇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断挥剑,一剑又一剑地刺出去。“皇上!”樊忠用力抱住发疯的朱祁镇,在他耳边喊道:“他已经死了,死了!”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长剑,俯身蹲在那名明军士兵身前。此人他浑身是血,眼看是活不成了,朱祁镇看到想帮他止血,却不知从何处下手。“你……怎么样?”“皇,皇上……”这人虽然濒死,脸色却充满笑容,他只是一名寻常的小卒,这一生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大明皇帝就这样半跪在自己身前,如此在意自己生死。“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在这一刻,他没有用朕这个称谓。“小的……小的……此生无憾了!”说完之后,这人头一歪,便再没了气息。朱祁镇拾起地上的龙纹宝剑,眼中再次燃起愤怒的火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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