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曾经在蓟邵郡帮过陈旷,被陈旷横插一脚抢走了天命的观天司当代唯一弟子。
后来上了战场,至今还在和夜蛮浴血厮杀。
论修为,他不过抱月境,也没有什么出格的战绩,沧浪评三十四放在年轻一辈当中算是中上,但是又不是顶尖。
但有一点却是非齐司白不可。
那就是观天司的名头。
所有人都知道,观天司能够看见“天命”。
这虽然是个神棍一样的设定,但中域所有门派,都是认的。
因为上古之时,观天司就曾经预言过人皇的陨落。
如今,无论谁来说净土有问题,都要先面对质疑,那便是耽误时间。
但唯有齐司白出面。
其他人会先心里一惊。
若再有圣人背书,这消息便有九成可信。
……
昏天黑地。
齐司白随手捞起一把长剑,重新站起来,望见远方无边无际的夜蛮旌旗,听见耳边飒飒的风声,恍惚了一瞬。
为什么永远也杀不完?
这是齐司白抵达北原战场之后,心中经常冒出来的疑问。
其实这个答案,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夜蛮以人为食,只要战争还在继续,还有人死在这片战场上,夜蛮就能以惊人的速度繁衍。
哪怕只有一只夜蛮,也能够通过吃人,变成一个部落。
更何况……他们面前,有上千万。
这也是为什么旬密山如此重要的原因。
就算夜蛮数量再多,跨不过旬密山,他们要面对的,也永远仅仅是先头部队而已。
中域上万年来,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旬密山崩塌了。
齐司白的目光落在更远处。
那座崩塌的庞大山脉,如今变成了一座座连绵的山丘,山丘之上,密密麻麻,同样布满了飘摇的旌旗,还有数不尽的尸体。
这再也不是能够阻挡夜蛮的高墙了。
齐司白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旬密山竟然会崩塌。
那万丈的山脉上曾有人皇设下的禁制,那是参寥境的手段,连圣人也奈何不得。
最后,居然莫名其妙地塌了。
当然,也可能不是莫名其妙。
齐司白想到了前阵子自己的师父给自己传递的信息,也是他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天魔有智慧,欲以人乱人。
齐司白心中一紧,于是连忙问,这是死局,还是活局?
师父回答,有解。
人亦有智慧,可以魔灭魔。
齐司白这几天便一直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以魔灭魔?怎样才能以魔灭魔?
难不成,要策反那七十二部?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夜蛮天生以人为食物,这是不可调和的天性,人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食物。
正如人不可能被牛羊挑拨一样,夜蛮也不可能因为人类的语言动摇。
可战线一退再退,直到圣人们到来,事情才算有了转机。
然而夜蛮被血腥的战争滋养,无论是数量还是修为,都在水涨船高,节节攀升。
光是道岸境,除了阿扈斯之外,便还有整整四个!
那四个,都是夜蛮部落的祭司。
传闻里,这还不是极限,在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强者,很有可能便是从上古时期苟活下来的参寥境!
这么多年,他们在北原韬光养晦,已经养出了一把把的利刃。
现在这些利刃,要来刺向中域了。
“轰隆……”
忽然一声巨响,整个战场都随之一震。
如今圣人入场,战场上时时刻刻都会崩塌,时不时就来一个大动静。
齐司白心中一跳,忽然却感应到了有人联系。
他拿出一枚通讯玉简,这本是他师门之间的专用玉简,但此刻,他能感受到对面并不是自己的师兄弟。
但也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张智周?”
齐司白掐指一算,立刻皱起眉头。
他与林二酉是好友,自然不会不知道自由山的大师兄张智周。
那个一心想要寻找一个千古奇君的疯子。
他虽然认识张智周……但也没有什么交际。
为何此刻对方会借同门的玉简来传讯。
齐司白闭了闭眼睛,便阅览完了其中消息,先是惊异,随后便是凝重。
他就地坐下,开始卜算。
良久,齐司白抬起头,看见漆黑夜空之上,恰有几枚星辰熄灭。
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
时隔一万七千年。
观天司的弟子,竟突然又一次看清的悬挂于亘古天穹之上的“天命”。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拍拍屁股站起来,露出了苦笑。
“原来那才是我的天命?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不过几天后,北原的修行者之中便传开了从当代观天司唯一传人口中说出来的一个可怕预言。
“天魔有慧,以人乱人,菩提树下,以佛灭佛。”
这预言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直指无垢净土是内鬼!
此言一出,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受过净土恩惠的修行者何其多,自然许多有不相信的言论。
但是观天司太特殊了。
纵然他们已经近千年没有什么动静,甚至没落到这一代只有一个弟子。
但观天司的神秘和可怕,还是深入人心。
更何况,还有夫子站台。
然而混在北原修行者当中的净土弟子,或者说“天魔”却更加可怖,不过第二天,他就自曝身份,随后自杀。
自杀之前,他冷笑道:
“你们看得出来我是天魔吗?既然如此,你们如何确认,他们就不是天魔?毕竟,就连净土三大禅师,都会被天魔附身,圣人都无法幸免啊!”
在场的所有修行者立刻脸色骤变。
若不是有圣人在场,他们的脸色还要更加难看一点。
而此刻圣人却已经不是安全的象征,而是另外一种隐秘的恐惧……
“真是高明。”
沈星烛听闻消息后,那张稚嫩而明媚的脸庞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神情宛如亘古的明月,十分违和。
——她还没有换回去,此刻用的仍是妹妹沈眉南的身体。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在凛冽暴风雪之中的被淹没的城池,上头猎猎作响的是夜蛮的王旗,目光冰冷。
“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再与人赌心。”
“你们从何而来,我便要让你们葬身何处。”
沈星烛拔出长剑,剑锋在雪地上逆向拖出一条长长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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