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到雨水较多的年份,将庄稼种到垄上,可以起到排涝的作用;反之,遇到干旱年份,则将庄稼种到沟中,发挥保水抗旱的作用。
看着亲手给众人做示范的许放,柳家庄中,以老庄主柳德孝为首,纷纷跪在了地上,向许放连磕了几个响头。
这一下,顿时将许放给弄懵了。
“柳老,这是为何?使不得啊,诸位!”
许放一边说,一边顾不得手上沾满泥土,伸手想要把跪在地上的人们扶起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被许放搀扶起来的柳德孝,盯着许放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先生,这大礼,你受得起。”
作为一名见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他心中极其清楚,许放这些日子传授给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无论是楠竹引水,亦或是溪井蓄水,还是畎亩耕作之法,对于他们这些看天过日子的普通百姓,是何等的重要。
可以说,有了这三种方法,且不说能不能多产一些粮食,单单是这大旱之年,他们也能够保个温饱,不必舍弃家业田地,扶老携幼去逃荒,去当流民。
这,哪怕说是活命之举,都不为过!
因此,他们的大礼,这位朝廷派下来的许先生,受得起!
而能派出这般有才干的官员的朝廷,看来是知道民间疾苦,想要做实事的。
那位坐在龙椅上,扛着金扁担的少年天子,想来也是准备有所作为的。
连带着,对于如今的楚国朝廷,以及那位少年天子,人们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些许认同感来。
如许放和李自秋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柳家庄和灵溪县中。
数十名农家和墨家弟子,奉赵钰和朝廷之命,开赴受灾六府,帮助当地官府,努力为这六府百姓寻一条活路。
然而,人性是复杂的。
在大灾大难面前,有愿意解民倒悬之人,也总有一些人,想着趁此时机囤积居奇,倒买倒卖,以此大发一笔。
宁源府府城,浩昌城。
“少掌柜的,这外面的粮价都涨疯了,尤其是张李俩家,大肆的囤积粮食,却是坐在那里观风着,估计是想要狠狠的捞上一把。”
一名肩膀上搭着毛巾的伙计走向柜台,对自己的掌柜一个劲的吐槽道。
然而,坐在桌后的年轻人却似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拿着没有沾墨汁的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见自家掌柜岿然不动,那伙计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去。
“我说,少掌柜的,小的说的,您到底是听见没有呀?”
前些日子,这酒楼里还是座无虚席,但随着大旱来临,城中物价飞涨,整座楼如今放眼望去,却是连一个客人都看不到。
再这样下去,不过两三个月,这酒楼就非倒闭不可!
“我说,你慌什么?这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本掌柜都不慌,你小子慌个什么?”
那少掌柜依旧埋头推演,只是嘴上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让你给老掌柜和夫人送吃食,可是送过了?”
那伙计连忙点头,道:“都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夫人担心少掌柜,一再叮嘱,让小的劝掌柜,说什么留的那个什么山,山在的,不怕没有木材烧。”那伙计显然也读过一些书,可惜不甚了了,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典故都说不完整。
“放心,这府城里的局势,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那少掌柜显然是个明白人,轻笑一声,出言宽慰自家伙计道:
“此次旱灾,牵动六府百姓,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虽是个有为明君,但手段却是颇为狠辣,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等大发国难财之人。这浩昌城中,除了官府,还是下来的御史,甚至暗处还有人在盯着。你说,这些家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朝廷可能察觉不到吗?”
听到少掌柜的反问,那伙计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就是,如今城中这么大动静,自己一个小伙计都知道了,那些大人物若是不知道,那才叫奇了怪了!
“这朝廷啊,恐怕早就有了动手的计划了。如今明面上
没有什么反应,但暗地里说不得已经磨刀霍霍了。等到朝廷一发动,什么张家、李家、王家,这群囤积居奇的货色,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可是上过私塾,读过史书的,直到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是朝廷,还是君王,都不可能任由无良奸商倒买倒卖,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因为这样,得利的是个人,而民怨全都集中到了朝廷身上。
民心二字,关乎江山社稷。
一旦民心动荡,那么势必会使得民间与朝廷抗衡,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君王就连皇位都会坐不稳。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七个字,是楚国太祖亲口说出来的,也是写在史书上的。
他不信,如今那个颇为英明的少年天子会不晓得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那正闲着无聊的伙计忽然精神一振,高喊一声。
“哎呦,三位客官,快里面请!”
却是此时,有客人进店了。
伙计将三人引到座位旁,略带兴奋的招呼道:
“三位请坐,不知您三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本店的拿手……”
不等他将话说完,就被三人中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怒目瞪了回去:“小子多嘴!”
伙计被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一瞪,只觉得天灵盖发凉,接下来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虽是酒楼小厮,但迎来送往,什么富家公子,达官显贵,平日里不是没见过,这时间一长,也算是把眼力给练出来了,但他却从没有从这汉子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煞气。
“好了,老范,和一个伙计计较什么?把你家拿手的都上一份,这饭钱,不会少你们的。”
三人中,为首那位锦衣玉袍,面容俊美的少年公子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
“是,公子。”
见自家老大发话,被称为“老范”的壮汉瞪了伙计一眼,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语。
见那位公子朝自己摆了摆手,伙计顿时如蒙大赦,猫着腰退了下去。
“你们先坐,本公子去和掌柜的闲聊几句。”
说罢,那位俊美公子起身,将折扇插在腰后,朝柜台走去。
“你就是这家掌柜的?”
只见他斜倚着柜台,笑眯眯的对那柜台后的少掌柜问道。
少掌柜依旧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
“也不完全是,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老掌柜在。”
那俊美公子不以为忤,反而理解一笑,又道:
“方才听掌柜的所言,确实是个难能的明白人。这些吃里扒外的硕鼠,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不过,本公子手下能打的倒是不少,但能出主意的却是一个也没有。怎么样,有兴趣在本公子这儿干上一遭吗?”
那少掌柜终于抬起头来,问道: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雨,名化田。”俊美公子邪魅一笑,抽出折扇,在掌心中敲了敲,压低声音道,“正是掌柜方才所说的在暗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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