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渐渐开到了城内,负责维持秩序的唐军们警惕地守护在他们两旁,纵然已经被证实都是边镇的百姓,但他们仍然被骑在战马上的唐骑大喊着告诫,要求他们不许离开临时住所。
第二防线甚至专门清理出了一片废弃营地用来安置这些人,并且把守住了要道,谨防其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敌国间谍与魔种化身。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苏烈用兵是极为谨慎的,所以他能在此时开启城门,更足见其人品。
花木兰和李白在最后面乘着战马进了城门,她把缰绳递给李白,指了指城头。
“等我下。我和这道防线的指挥官要见上一面。”
“好。”李白应道,目光随着少女的背影游移,他最近真得懒得看弹幕,毕竟哪怕是没有喷子的弹幕,仍旧没有花木兰的背影好看。
花木兰拾阶而上,气度悠然,直接无视了那聚集而来的一道道目光与披坚执锐的甲士,登上了城头。
这一刻,火光映照下,她稍显狼狈的装束没有任何人敢小瞧,每一道甲胄上的伤口,每一块浓郁至深的斑驳血迹都像是一种勋章,令唐人肃然起敬。
那是不独属于男人,却独属于战士的赫赫功勋。
“花都尉。”苏烈率先向前一步,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恭敬地行礼。
直到此时,李白才会想起,花木兰还是这长城防线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尽管这个职位或许已经在镇守府,被监军给撸下来了。
“苏都尉。”花木兰微微颔首,态度并没有多么热切,甚至还有些冷淡。
但苏烈却不以为忤,反而尴尬地笑了笑。
李白知道,这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曾经向第二防线求援,结果却被上面驳回了。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事并不能怪罪苏烈,但终究是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强行要求别人做不应该做或需要担负很大风险的事,是不对的,但是假如那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呢?
就好像你即将坠落悬崖,而唯一能向你伸出援手的是你曾经的好友,而此人倘若伸手,很有可能会连带着自己跌入悬崖,甚至会因此导致更多的悲剧。
所以他松手了
所以,你会释怀?
有些事,可以理解,但不代表就一定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魔种大军即将到来,苏都尉可有退敌良策?”花木兰虽然是仰着头望着那足有两米多高的苏烈,但态度却是自上而下的俯视,有种盛气凌人。
不管明面上怎样不在乎,不管她是否能明面上客观地说出“第二防线的折冲都尉苏烈,是个很不错的人”,但心里终究还是有芥蒂的。
苏烈果断摇头:“没有,倘若真如花都尉信中所说的那样,哪怕是碎叶大军也未必能平息这场魔灾,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固守。”
花木兰冷笑,眼神绽放出两道如同寒冬凛冽般冬风的寒光:“倘若?你怀疑我说的是假的?”
苏烈苦笑道:“花都尉,我没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当初监军严令固守,我这第二防线区区千余人,岂敢擅离职守?再者说,第二防线的重要花都尉也不是不清楚吧?后面就是十几座城镇,倘若防线有失”
花木兰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跟我解释,算我看错你苏烈了。”
苏烈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大姐你还是这么个脾气。”
花木兰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请叫我花都尉。安置好我的人,他们连番恶战已经很累了,最好做预备队。”
苏烈浑身一震:“安置好那你呢?”
花木兰道:“我有一个推测,现在要去验证,你们自求多福。”
苏烈微怔:“什么推测?”
花木兰冷漠地望了他最后一眼,转身道:“你不需要知道。”
李白望着从石阶上一步步走下,万众瞩目中的少女。
她的面色始终淡然,镇定得简直不像话。
花木兰本就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她就像九天之上的雄鹰,或许永远无法指望她安安稳稳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但这才是她的魅力所在。
很快,花木兰便来到了最后一层台阶,恰好与李白齐平。
她没有继续走下,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
在她的眸子里,闪过了无数个欲言又止;而在他的眸子里,却又存了无数个斩钉截铁般的坚定。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也知道他会回答什么,所以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她终于道:“我们走吧,去验证我们的推测。”
李白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得就像是经年的老友;相互扶持度过半生的翁妪,在苏烈微微有些复杂的目光中消失在了黑夜中。
“花都尉和那个李都尉关系很好啊。”果毅都尉笑道。“以前在杜将军麾下的时候,还从未见过她对谁假以辞色过。”
苏烈怔了怔,苦笑道:“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吧。”
果毅都尉诧异道:“谁?那个李都尉?”
苏烈笑了笑,没再说话,而是按部就班地安排起了守备工作,不管他们的猜测是什么,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木兰,有没有想过离开长城?”李白问道。
花木兰的脚步微微停顿,回过头望向他,眼神有些迷茫,黑夜中,少女的眸子显得很亮,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半晌后她才道:“没想过,我以为我会死在这片土地,将血与骨融入那道墙。”
李白心头微沉,试探着问道:“假如和平降临了呢?”
木兰转过头,不再看他,不知为何,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将要溢出的哀伤,她捏紧了腰间别着的短刃,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宿命。
她说:“边地不会有真正的和平。”
“我也不会离开。”
李白没有说话,许久才听到了微不可查的一声抽泣,紧跟着便是少女冷漠决然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要想着娶我,那不可能。”
“我的未来属于这片土地,而你不过是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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