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落的手段令小女孩绝望了,这种绝望首次遭遇,因为此前再是绝望,也有挣扎之力,有死后与来生的希望,如今生前死后的挣扎与希望尽皆破碎,倔强破碎,绝望如潮,只觉得世间果然无好人,人间便是无边炼狱。
活着畏死,死了也不能解脱,这岂止是生不如死?这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小女孩哭声止歇,魂魄气息又变化起来,阴邪胜似鬼祟,仿佛一切禁锢都阻止不了这种变化。
韦落露出惊讶之色,这小女孩还真是有趣之人,天赋异禀,超乎寻常,极是不凡啊。
韦落捏指掐诀,一个印记打入小女孩魂魄,不是禁锢之法,而是逆转之法,将小女孩打回了原形。
小女孩干脆放弃了抵抗,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韦落抬手一压,真气盘旋,将小女孩魂魄压回了躯壳之中。
“你还想怎么样?我看你不像大奸大恶的人,给我一个痛快不行吗?”
小女孩志气尽丧,颓然坐下,对韦落可怜兮兮的道。
韦落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凶悍吗?不是很硬气吗?不是穷凶极恶吗?突然变成可怜虫,不符合你的气质啊。”
小女孩瑟瑟发抖,瞪着韦落,咆哮道:“你是魔鬼!狗杂种!垃圾!杂碎!臭水沟里的鳖甲!粪坑里的蛆虫!我拉出来的……”
嗡!
小女孩身躯一颤,脑袋嗡嗡作响,便失去了知觉,她内心得意,终于如愿以偿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八蛋,哪受得了自己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咒骂?
韦落将小女孩提起,转身往回走,天赋异禀,修炼奇才,若是死了实在可惜,人也是被逼得凶恶残忍,尚有一丝善念,还有救。
回到山林小道,马儿在刨蹄子,打响鼻,见到韦落后,便安静下来,主人回来了,很安心啊。
韦落将小女孩丢到了马背上,跃上马背,一扯缰绳,马儿会意,撒蹄狂奔,一路疾驰。
约摸半个时辰,一座破败山村映入眼帘,韦落打马进入其中,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雨水冲刷,隐隐可见雨水有着丝丝血色,乃是血渍融合了雨水形成的血水。
韦落叹了一口气,这座山村显然已经被乱军屠灭,阴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他是无惧风雨的,小女孩体质虽特殊,却也扛不住,衣服也得换一换。
韦落寻了一间院落,进入其中,院里屋内都空无一人,连尸骨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给收尸了。
在院里翻找一遍,韦落还真寻到了小女孩穿的衣衫,取火盆生了一堆火,将小女孩衣衫更换,而后静坐一边。
过了片刻,韦落起身去将猪棚里的马儿牵出,直接牵入了主屋之中,抚了抚马首,笑道:“烤烤火,暖暖身,听我读书讲道哈。”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眨着一双马眼,颇有灵性。
韦落坐在火盆边,翻开一本书,缓缓读起来,“天地有神奇,气象有万千,抽丝剥茧觅真道……”
韦落语调有道律,马儿听得入迷,缓缓趴了下来。
小女孩幽幽转醒,耳畔隐隐听闻令人舒心安定的说话声,她觉得就是说话声,舒心安定,却也嘈杂,烦人又安心,想继续睡又想起来。
许久不曾睡得这么安稳了。
嗯?不对啊,自己不是死了吗?小女孩惊觉,陡然睁开双目,身躯弹起,茫然四顾,耳边又传入“说话声”。
小女孩侧目望去,看到韦落时,吓了一跳,实在是韦落令她印象深刻,留下了庞大厚重的心理阴影啊。
她凶悍残忍,冷漠无情,都是经历过恐惧、欺凌、饥饿、生死、绝望……种种遭遇才如此的,以为已经无所畏惧,直到遇见韦落。
“我没死?”
小女孩摸索一下自身,心头震动,喜不自胜,能好好活着,谁愿死啊?她随即看向兀自忘我读书的韦落,眼神阴郁下来,难道这人有折腾人的癖好,不杀自己,是要慢慢折磨自己?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小女孩越想越觉得可能,也越觉得恐惧,四下看了看,见屋内一张桌子上躺着一把剪刀,便悄然摸去,持起剪刀,走向韦落。
不管韦落是什么状态,小女孩觉得总比什么事都不做要强,反正自己不是第一次袭击他了,这次即便被挡下逮住,又能如何?可万一宰了他,搜刮了钱物,就赚大了,一定能活下去,长命百岁!
这混蛋还是一个书呆子?如此最好,入迷了啊。她见过一个书生读书走路,摔了一个狗吃屎,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解。
毫无反应,毫无反应!
小女孩走到韦落身后,高举剪刀,利刃对准韦落的后脑勺,见韦落毫无反应,不由欢喜无限。
马儿忽然抬眸看到这一幕,跳起来撅蹄子,鼻孔喷气,呼啦作响。
小女孩吓了一跳,猛然便扎向韦落后脑勺,只听铿锵一声,小女孩手掌剧震,如扎在了钢铁之上,震得连连后退,目瞪口呆。
韦落继续读书,小女孩呆呆看着韦落的背影,如看大魔王,干脆将剪刀对准自己,不活了。
猛然用力,手臂便被一条真气线扯住,韦落回头道:“怎么又自杀啊?不必如此,我对你并无杀心,往后你跟着我,我教你做个好人。”
小女孩傻眼,讷讷道:“你……你又要戏弄我?”
韦落摇头道:“你戾气太重,越凶残我越喜欢折腾,此时你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心软了。或许你本性凶残,或许还有点善良,我一时下不了手,留待往后,你可要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否则我杀心一起,便取你小命了。”
小女孩怔了怔,松了一口气,捡回了一条小命。
扮善良嘛,谁还不会?说不定还能搏取同情,从这人身上学点本事!小女孩眼珠转动,心思活泛起来。
小女孩突然摸了摸衣衫,惊道:“你……你给我换了衣衫?”
韦落点头道:“是啊。”
“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小女孩尖叫道。
“你不就是一根草芥吗?”
韦落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小女孩微微一滞,无言以对。
小女孩干脆凑到火盆烤火,又听韦落在读书,她转头看向韦落,问道:“您怎么称呼啊?”
“钟楼。”
“钟大仙!”
“不要叫什么大仙,叫……楼哥,嗯,这个称呼好。”
小女孩眼角抽了抽,便沉默不语。
韦落继续翻书,却是停止了读书声,扭头看向小女孩,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孩愣了愣,眼角抽了抽,左右看了看,眼睛上翻,似在思考,答道:“凤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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