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平静诉完,季允礼微微叹气,不知参了多少真心羡慕,好似深不见底的眼眸低垂下来,神情笼着淡淡的阴郁之色。
柏周一翻眼皮,挑起眉眼眯着,手指无意识的开始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蓦地停止。
天底下有哪家的父亲,为了见儿子一面耍手段的?威逼利诱秋试出题官员,亏老头子做的出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将莘莘学子的仕途当成儿戏?还是享受这种将权力玩弄鼓掌?
的确,这些年柏周是能不回京就不回京。就算受赏,在家难得见一面,也聊不上几句话就冷场。说起来,柏周与柏温相处的时候从未有过恶言恶语,毕竟一脉单传。外人眼里父慈子孝全是假象。
何时开始厌恶这个相爷儿子的身份?柏周陷入一段多年前的回忆中。
柏周是相爷老来得子,那时已过弱冠之年,却依然到处插科打诨,混爱喝醉了将京城各个艺坊吵得鸡飞狗跳,却无人敢拦,也无人敢训斥。谁叫他天生在相府,得天独厚的权贵。而柏温看似越是不管,他越要闹腾。
什么时候才开始转了性子?大概是那一年,皇帝死了个宠妃,大发雷霆就吵得要彻查此案。像他这样的官家子弟,私以为只是后宫争宠的一部血泪史,认定了无人会去真的彻查。因为宠妃可以有很多,但皇后的位子只有一个,尊贵背后都是家族的势力在朝上盘根错节。皇帝为爱伤心过了头,臣子也要劝他悬崖勒马。那孟家岂是可以随意招惹的?
那时的孟家还与季允礼的父亲季平生交往甚密,可以说无人敢得罪。凭一个大理寺卿怎么可能撼动两颗大树?所以那个傻蛋大理寺卿自然败个彻底,案子没查清连官位都没保住。只是听说人后来还死了。
柏周敬佩那样的傻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他可不会去做这样的蠢蛋。本以为京城的闲奢日子就这么平静晃过了,直到柏温来告诉他,皇帝的身子骨不怎么好了,只怕很快要传位给太子,到时朝廷必会大乱一场。所以,柏温安排了自己儿子入仕。其实,柏周知道做官本就情理之中,他那时迷惘中,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仍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再后来,摄政王沈霄回朝,掀风捣雨的拍死了一个季平生。季允礼就是他一时菩萨心作祟救下来的,靠的自然也是柏温的势力。至少在那些斗争中,季允礼是无辜的。
说回父子俩越加冷淡的关系,其实总结起来就是观念不同。什么大道都是父亲的关系铺就的,他不服,也不甘。后来索性做了监察案,离开京城到各地巡查官员和百姓的生活。就是那时,他把季允礼带在了身边,做了个小小幕僚。
“我早就猜到,这些年父亲在我身边定是安插了人的。只是我以为,那人不会是你。”
柏周说完,抬起手撑在额头,疲倦又有些失望。这案子真叫人五味杂陈。
季允礼侧了侧眼,始终没有开口解释。也无须再解释。
“此案,犯人已死……至于主犯,我会亲自回京面圣。”
柏周说完,好似心力交瘁,做出了一番难以抉择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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