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可算逮到你了,爷这次非揍死你不可!”
在驿城最繁华的大道上,暴躁的中年男子手持着藤条,高高举起,又愤而疾下,随即传来一声声“噼啪”的闷响,藤条一下下挥动,这闷响也连成一片。
“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满驿城的叫花子谁敢打你李爷包子铺的主意,就你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偷到我的头上,我看你是活腻味了!”中年男子嗓门渐高,几乎带着嘶吼,脸上的青筋渐渐隆起,似乎这一下下抽打让他一肚子闷气得以释放,于是抽得越发起劲。
在中年男子的藤条下,青石板的马路牙子上,正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叫花子,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太过宽大的麻衣,说是穿倒有些不合适,他那瘦小的身子几乎被这件麻衣整个覆盖起来,就像披着一件破披风。下半身也只是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短裤。露在麻布衣裤外面的身子,黑的白的污垢一块一块,剩下的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些是新的,有些却是旧伤。
小叫花子双手捧着一个拳头大的白花花肉包子,直往嘴里塞,包子铺老板的藤条一鞭紧过一鞭,一鞭重过一鞭。小叫花子知道这次逃不过了,只得用背部迎着藤条,蜷缩在地上,拼命将好不容易到手的肉包子囫囵塞到嘴里。每一次藤条落下,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许是这两年来这样的打受得多了,这种常人眼里难以承受的疼痛,他倒是勉强能受下来了。
与身体上的痛楚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塞在嘴里的肉包子。小叫花子知道,就算这打再毒上几分,终归死不了人,他已经两天没讨着一粒粮食了,若是没这顿包子救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挨多久。与性命相比,一顿打自然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自己偷盗在先,被捉住了,挨打也是活该,谁让自己不够机灵。自己内心深处,还隐隐感到,挨一顿打也许能让他偷盗的负罪感减轻几分,不管多少,终归会让他好受一些。只是苦了他的这具身子,跟着自己挨饿不说,还要忍受这些非人的痛楚。
小叫花子很快将一整个包子吞到肚子里,他把头埋向马路牙子,任凭藤条落在身上,只咬了咬牙,一声不吭。
“小崽子,看不出你还够硬气,李爷今天就不信了,非打得你开口求饶不可!”中年男子卷起衣袖,脸色铁青,浑身戾气四散,俨然一座煞神,他手上力度更大,将一根藤条几乎抽出了重影。
但小叫花子还是一声不吭!
中年男子看着小叫花子的死硬模样,心底窜上一股无名邪火。猛然停下手上动作,抬起腿来,势大力沉地向小叫花子踢去。
“狗娘养的小贱种!”
小叫花子身子像一团棉絮,被踢在空中滑了一丈来远,又轻飘飘落下。
街道上的行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
小叫花子的身子分明抖了一下,只是他依旧一声不吭,似乎被踢在空中的人不是他。在旁人眼里,受了这样的一脚,总该要嚎两声才是,喊痛求饶才是,这小叫花子怎地骨头这么硬,跟驿城大街上的青石一样!
小叫花子嘴里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依旧把头埋向马路牙子,不去看行人和包子铺的老板。一双眼睛望着紧挨着额头的青石路面,呆呆地,既没有恨意,也没有一点绝望,几乎不带一点色彩。
这一脚动静太大,街上的路人再怎么无动于衷,此时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李二狗,再这样打下去,这小叫花子可就没命了,不就是偷了你两个包子么,怎地像跟你有杀父血仇。”
这声音颤颤巍巍,却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李二狗抬起头,立刻见着站在人群中的许秀才,顿时让他想起这个穷酸秀才仗着读了几本破书,平日里看向他高高在上的眼神,嘴里骂骂咧咧道:“呸,许穷酸,老子教训贼人,与你有半文钱关系,你要是看不下去,想要充狗屁善人,这小叫花子偷的包子钱,你倒是替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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