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开宸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需要进一步查实,要拿到过硬的证据。”
潘祥民犹豫了一下,又问:“能肯定宋海峰也卷进去了?”
贡开宸说:“现在能知道的是,宋海峰从中起了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由于他的介绍,大山子冶金总公司把他们属下的一些企业以很低廉的价格卖给了社会上的一些公司,他们自己从中捞取大量的好处费……”
潘祥民问:“宋海峰得了多少好处?”
“这个还没有最后落实。”
“中纪委的意见是什么?”
“立即把大山子前冶金总公司的几个主要领导搞到外省去双规起来……”
“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是担心……动了这几个中不溜的,会打草惊蛇……”
“你是说……贸然这么做,不利于最后搞清宋海峰的问题?那为什么不先下决心,把宋海峰双规起来?”
“如果能认定他已经搞脏了手,这个决心好下,可是,现在……”
“还下不了决心?”
“还有一个问题,中央要调走马扬,如果我们又动了宋海峰,大山子就没人了。大山子的局势刚有一些好转,这样很可能会马上掉下去。这是不能不考虑的。大山子的问题,我在总书记和总理跟前是拍了胸脯的。实在不行,我考虑,把焦来年放到大山子去……”“哪个焦来年?”
“我现在身边那个焦秘书。他已经在下边干了两年,有相当的基层工作经验。”“我看他行。挺稳重,是个明白人。当然,比不上马扬有灵气,也不如马扬那么有开拓性……”
“所以,最好还是得留住马扬。”
潘祥民狡黠地眯了一眯眼睛:“你……是不是有活儿要派我去干?”
贡开宸淡淡一笑道:“潘书记英明……”
潘祥民忙说:“行了行了,我的书记大人,有活派给我,是我的荣幸。快说吧,让我干啥?”
贡开宸说:“马扬已经给中央写了一封信,请求留下。我也让人起草了这样一封信,但暂时还没送出去。没送上去的原因是,我想请一位德高望重、能跟中央领导说得上话的同志,先去探探情况。总书记、总理没到中央去工作前,您跟他们就是老熟人了……”
潘祥民仰身大笑:“哈哈哈……你这个贡开宸,派我去走后门啊?”
贡开宸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不无沉重地说道:“您就带上一点咱们老区出的柿子红枣什么的,代表K省七千万人民和全体退休老同志去北京看望一下总书记和总理同志,有可能的话,顺便跟他们说说马扬的事……这怎么是走后门呢?要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态度还是可以商量的,我再把我那封信赶快递上去。”
潘祥民又笑道:“哈哈,开宸啊,你真是个老滑头。完全是个老滑头!让我去摸底?!”
贡开宸忙问:“那,这档子事就算说定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动身?”
潘祥民爽快地说道:“你定吧。”
贡开宸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就明天上午走?我马上让人给您订机票。”
潘祥民笑笑:“你真是不客气,明天就赶我走。”
贡开宸忙说:“请您那位‘内阁总理大臣’同机前往,一路上让她好好照顾您。”
潘祥民摇摇头说:“飞机我是坐不成了。我这位‘内阁总理大臣’一直反对我坐飞机。”
贡开宸忙说:“那您说怎么去吧。开车去,还是坐火车去?要不要再去征求一下那位‘内阁总理大臣’的意见?”
潘祥民说:“那就坐火车吧。她顺便也回趟北京,看看她爹妈。”
贡开宸说:“您早该把人家的爹妈请到这儿来,当几天‘老太爷’的。”
潘祥民说:“我请啦,人家不来。人家清高。人家是什么身份?大教授。一位是清华的大教授,一位是外国语学院的大教授。请不来啊。”
徐世云走了进来:“谁清高?还不是你没那份诚意,又老摆书记架子,吓着两位老人了呗。”
贡开宸笑道:“下一回我去请。我去替你们把二老请来。顺便,还可以请两位老人到我们的大学里讲讲课……”
徐世云笑道:“贡书记是另有用心啊!醉翁之意完全不在酒哦!”
贡开宸笑道:“不不不不……公私兼顾嘛……公私兼顾。”
徐世云又笑道:“不过,还是贡书记了解老人的心。您只要说请他俩讲课,他们准来。”
贡开宸笑道:“那好。那我索性派省教委主任去请。”
三个人说说笑笑,贡开宸告辞,一上车,立即吩咐司机:“快开。回机关。”
送走贡开宸,潘祥民觉得有点累,想上楼去休息一会儿。从客厅门前走过时,听到客厅里有移动东西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向客厅里瞟了一眼,看到徐世云正带着保姆在收拾客厅。从客厅门前走过去以后,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便站下了,再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头,可又说不清楚什么地方不对头,转身又回到客厅里,四下再那么一瞄,他终于看出变化来了——在原先摆放那尊白色毛主席瓷塑像的地方,现在供上了一尊同样是白色、但白里有一点透青的观世音菩萨瓷像。他顿觉不快,但还是慢慢踱将过去,故意探问:“怎么,改佛堂了?”徐世云不知是“圈套”,还得意地应道:“啊。我刚从云居寺请来的,还特意请那儿的老方丈给开了光。”潘祥民问:“这么大的变动,为什么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徐世云说:“这算什么大变动?现在家里供观音的人多了去了!”潘祥民问:“原先那个主席像呢?”徐世云说:“在这儿哩。”说着把刚换下的毛主席的塑像递给潘祥民。潘祥民没接,却用很强硬的口气说道:“放回原处!”徐世云一怔,不敢执拗,只得照做,怏怏地抱着那尊观世音塑像要回楼上去,潘祥民却指指身边的沙发,让她坐下,缓和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世云,有一句话,我跟你说过很多遍,在这儿跟我一起生活,也难也不难。说不难,你别把什么前任省委书记当回事儿就成。说难,你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这家伙曾经是个省委书记。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他的一举一动仍然不是属于他个人的。而什么时候你可以不把他当前任省委书记,什么时候你又得把他当一个前任省委书记看,这里是有名堂的,有分寸的,这是一种学问,更是一种政治……”
徐世云心里那点怨气慢慢在消退,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和歉疚起来。
“不管当前社会上有多少人热衷于在自己家里供奉这位大菩萨,我潘祥民家的客厅里还是要供奉主席像。不是说信仰自由吗?夫人同志,能给我一点这样的自由吗?”潘祥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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