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鲁秀莲原本就知道,她老爹的肺癌是假的。毕竟鲁秀莲高中毕业,识文断字,她老爹却目不识丁,扁担倒在地上,也认不得是个‘一’字。鲁强文想骗过鲁秀莲,不容易。
这么分析起来,赵振华觉得,鲁秀莲今天还是骗了自己。她就是不想呆在东湾村了,就是想嫁到县城去。她就是贱,就是喜欢红花油腻男的油腻味!
蹲着撒尿的女人,说话果然不可信!还点香摆酒,栀子花树下三结义,结义你媽蛋,结义你个红花油腻男!
胡思乱想中,赵振华更加烦躁,抓起枕头砸在床头的墙上,然后一跃而起,走出卧房,从灶台上摸了一盒火柴,直出大门,向村前的东岗头走去。
门外秋阳耀眼,阳光照在皮肤上,还有隐隐的刺痛。
赵振华大步流星,一口气奔到东岗头自家的责任田里,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晒得枯干的玉米秸秆,然后拾起一根正在燃烧的秸秆,一路引火,将整个大田的秸秆全部点燃。
烈焰腾空,火舌摇摆,恰似周郎赤壁,樯橹灰飞烟灭。
赵振华坐在上风口的田埂上,看着眼前的猎猎火势,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一点。
“华子,你烧了六谷秸秆,当心你老爹收拾你哦!”田埂那头,村里的刘志高扛着扁担走了过来。
赵振华笑了笑,没说话。
刘志高走过来,放下扁担,坐在赵振华的旁边,掏出烟,给赵振华递了一根。
“高三爷,我不抽烟。”赵振华摇摇头。
刘志高排行老三,三十出头,和振华的老爹算是远房表兄弟,村子里的小一辈,都叫他高三爷,也有直接叫他高三的。
“扯蛋!种田的汉子不抽烟,一辈子怎么过下去!”刘志高不由分说,将烟屁股塞进赵振华的嘴里,又给他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根,说道:“抽吧,等你学会抽烟了,这农村的日子,也就过习惯了。”
赵振华吸了一口烟,无所谓地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刘志高嘿嘿一笑:“你习惯个屁!你要是习惯了,就不会放火把六谷秸秆烧了。你要知道,农村人活着就两个字,勤和俭。你现在不想干活,把这些秸秆烧了。来年春天,烧锅草不够的时候,你就得去买碳球烧。咱们村子里,放火烧草的人,你是第一个。都说杀猪匠王响有钱,也没见他像你这样大气!”
赵振华觉得高三爷说的有道理,自己不挑秸秆,是懒;烧了秸秆,是浪费。和祖祖辈辈的勤俭精神,恰好背道而驰。想到这里,赵振华隐隐有些后悔,可是眼前的大火已经是燎原之势,无可补救。
刘志高抽完了手里的烟,拍了拍赵振华的肩膀:“好好干吧!才从学校下来,肯定有些不习惯。一年过后你就知道,种田人也有种田人的快活,比念书轻巧!”
赵振华点点头,嗯了一声,觉得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刘志高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和草屑,准备去自家的地里挑玉米秸秆。
然而刘志高还没走,就看见村子前的机耕路上,赵成海手里横着扁担,旋风一样,向着这边冲来。
赵振华也看见老爹冲过来了,心里发毛,站起来呆呆地看着。
“小畜生,今天我一扁担劈死你!”赵成海吼叫连连,逢田过田,遇埂爬坡,就像赵子龙战长坂一般,披坚执锐,杀气腾腾而来。
“振华,你爹不是来救火的,是来揍你的,赶紧走!”刘志高看出了苗头,回头说道。
“我不走!”赵振华摇摇头,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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