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替她把碎发挽到耳后,手放在她的脖子后久久,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他低声说:“如昕,你辛苦了。”她抬起头冲他笑笑,摇摇头,无声地说:“不辛苦。”
他凝视她,最近他也累了,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睛更黑,似深不见底的潭水,波光潾潾。如昕看着齐禹,这几天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却好像又很空很茫然。用力在应付供应商,美国,甚至日常工作也要进行,但感觉力量是落在了空处,因为一切都很模糊。公司突然的宣布破产就像是一辆快速行驶的车猛然坠入悬崖,连带着车上的所有人。她已不知方向在哪里,唯一清晰的是自己一定要支持齐禹,要给他力量,陪着他,照料他,她沉默而固执,有着自己也控制不住的狂热。
他俯下身,缓缓靠近她。如昕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心跳猛然加快,身体也起了颤栗。看着齐禹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肌肤上。他微微偏头,高挺的鼻梁擦过她光滑的脸。
在他薄红的唇堪堪要触到她的那一刻,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来。如昕猝然一惊,慌乱地扭开头。“我去喝点水。”她喃喃地说,站起来走到客厅一侧的吧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紧张得全身僵硬,矿泉水瓶盖怎么都拧不开。一只手伸过来,任由电话响着的齐禹替她拧开瓶盖,把水瓶递回到她手上。她低着头看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瓶身,水波的光映在他手背上,有花一样的淡淡发亮的图案在荡漾,原来是他的手在微颤。他的气息无所不在地密密地笼罩着她,吸引着她向他贴近,那原是她长久的向往。电话铃声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齐禹把水放在台面上,终于捡起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没有人提起昨晚那一刹那的迷乱。
接下来的一星期他们照旧工作。如昕安排每天的饭食,把自己和齐禹的衣服送去洗,交代公司各同事的工作。情形一天天明朗起来。银行决定暂时不卖掉公司,由现在聘请的管理团队继续运营。原来的公司由于资金链断裂导致破产,股东们又拉来了新的投资。由于关掉了不少店铺,公司的资金需要优先处理店铺租金违约金以及店员的遣散,暂时没有办法支付全部的供应商货款,只能分期支付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部分将在后续的产品中每件产品加价百分之三,慢慢偿还,这还是在齐禹极力争取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昕听过齐禹跟美国讲电话,说如果不同意这个最基本的方案,将不会再有供货商同意继续供货,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他态度坚决,言辞犀利。一片混乱中美国也只有依靠他,否则生意难以为继,最终还是同意了。经过齐禹艰难的谈判和游说,绝大部分的供应商都答应了这个方案。只除了澧山的一家名为永健的工厂。他们的货款有大约两千万,态度相当激烈。齐禹决定自己走一趟澧山,去跟永健谈判。
“我也去。”如昕站在他面前。
“别胡闹。”齐禹不同意,此行毕竟不是那么的安全,她一个女生,何必要跟他一起面对工厂的怒火。
“我要去。”如昕坚持,她不放心齐禹一个人。
“廖辉跟我一起去,不是一个人,还有苏司机,你别担心。”齐禹抬头看她,柔声说,他知道她担心他,他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
“带我一起。”如昕不肯放弃,眼圈都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跟着去。这几个星期,一拨一拨的会议,一拨一拨的谈判,僵持,妥协。她眼睁睁地看着齐禹面对着数不清的质疑,责问,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威胁。国外总部的人踪影全无,他是唯一的负责人和中国区法人,没有人可以替他。他独自迎战,淡定如常,但如昕只觉得心痛得都要碎了。齐禹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质控部经理廖辉留下来,和何美丽一起,主持公司事务。苏司机载着他和如昕,奔赴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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