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太后抬眼,示意她往下说。
“南阳前些日子听到有人妄议家国无后,君主无嗣,乃愧于社稷……”
南阳和声细语,缓缓道来。
“社稷”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谁说的?”
荀太后掀起眼皮,眼神不起波澜,语气也淡。
“不清楚,那日南阳镯子掉在了西宫,在西宫隔着宫墙听见的人讨论。”
西宫隔着的墙是出宫的宣德门,能随意出入的人常是上下朝的臣子良将。
南阳高明处在于她并不直接点明是谁妄议皇家之事,而又暗暗引导荀太后去猜是谁妄议皇家家事。
妄议皇家之事乃是大不敬之罪。
“哀家知道了。”
荀太后阖上眼睑,说了句。
她可不相信南阳来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南阳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荀太后只说一句,不再理南阳。
“母后,南阳告退。”
南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着就要离开。
她的态度倒让荀太后觉得反常,以她对南阳的了解,南阳既然是来挑火的,怎么什么也不说就准备离开?
南阳往外走的脚步不快不慢,背脊挺得笔直。
“等一等。”
荀太后在南阳脚步跨出宫殿的那一刻叫住了她。
南阳脚步一顿,面上露出笑容。
她转过身,向着荀太后微微行礼。
“母后还有何吩咐?”
荀太后阴沉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一眼又移开。
“过来坐下,哀家有些事情要和你聊一聊。”
荀太后眼中的阴沉散去,扯了扯松弛的面皮。
南阳与荀太后相看一眼,对视一笑。
南阳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
她果然赌对了,荀太后八成是以为她刚才的话是在炸她,现在她一走,荀太后又信任了她。
刚一落座,荀太后便让杨姑姑给南阳奉茶。
奉的是黄山毛尖,每年产量只有不到百斤的黄山毛尖。
“南阳你刚才说的事,也不是全无道理。”
荀太后破天荒的附和南阳刚才的话。
“母后,您这话说得不对,刚才那话可不是南阳说的,而是南阳听旁人说的。”
南阳脸上笑盈盈,却在荀太后话音落下那刻立即出声反驳她。
她不得不承认荀太后当真是打得一手好栽赃陷害,刚才不是她说的话,还没转过身,荀太后立刻就能把那话安到她的身上去。
虽然那话的确是她自己“听来的”。
“对对对,哀家糊涂了,是南阳你在西宫听见旁人说的,并不是你说的。”
荀太后皮笑肉不笑,应和南阳的同时还不忘阴阳怪气她。
“南阳听来的”与“南阳说出来的”,不论这句话最后会是从“谁的”嘴中说出来,那个人必定都要和南阳对峙。
荀太后城府当真是极深。
南阳没有将荀太后别有深意的话当做事,轻轻一笑,做端庄大方得体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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