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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顺五年腊月十六,宣庙贤妃吴氏薨,享年六十五岁,谥号荣思贤妃。
蔡小芹为此难过了好久。故人送她的那对宣德炉仍摆放在寝室的条几上,朱红斑的黄铜炉身吐着幽幽的光亮。睹物思人,人已远去。
其实,她哀悼的并不是什么吴贤妃或吴太妃,她不认识冠以这些尊贵名号的女人,她哀悼的是她的闺友莹姐姐。自从莹姐姐进宫后,小芹就再没见过她。在她的心目中,从没有过吴贤妃或皇太后,或者皇太妃,她只认识那个在乐安城北小院里与她朝夕相处、充满幻想而又会弹琵琶的恬静姑娘,姑娘的名字叫吴莹。
条几上的宣德炉勾起一幕幕的往事:琵琶的嘈嘈切切;就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捧着一杯清茶,敞开心扉窃窃私语;在陈符家谈论孩子,有子万事足……不求富贵,平安就好……
她站起身,走上前去,抱起一只宣德炉,轻轻地抚摸,不禁泪眼婆娑。
蒯祥走进寝室。
小芹拭去泪水,放下宣德炉。
“在想她?”蒯祥小心翼翼地问。
小芹点点头。
蒯祥道:“皇帝也够薄情的,太妃薨逝,通常要辍朝五日,这回吴娘娘,却只辍朝今日一天。”
小芹道:“别娘娘娘娘的,听着别扭,我不认识什么吴娘娘,我只认识莹姐姐。”
“好,莹姐姐,你的莹姐姐。”
小芹道:“莹姐姐走了,我在想,她幸福过吗?嫁入皇家真是她的福气,她所追求的吗?”
“是啊,”蒯祥道。“皇家无比尊贵,却又如此绝情。据我本人的一点点粗浅印象,当今圣上也好,景泰也好,单就个人的德性论,其实都不失厚道。可他们一旦争夺起皇位来,却都立刻变了个人,乌眼鸡一般,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不成。”
“全是那把椅子闹的呗。”
“最是无情帝王家,”蒯祥道。“你的莹姐姐也一样,倘若当初她没邂逅宣宗皇帝,而是嫁入寻常百姓家,一辈子相夫教子,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欲望与烦恼了。谁知道呢?”
小芹叹了口气。“她的后半辈子,整个心都扑在了儿子身上。她此刻大概已经又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了。也许这样挺好。”
是啊,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先她而去的这五年,这个女人是在怎样的泪水与痛苦中度过的,难以想象。
“别难过了,说点儿高兴的事吧,”蒯祥跳过这个感伤的话题。“景瞻夫妇回信了。”
“怎么说?”小芹问。
“他们说,张晟的情况很满意,采薇的事,就拜托咱们代为操办了。”
“既然锦瞻夫妇点了头,八字也已经合过,那就尽快办了吧。”
“说的对,二郎与红玉的事也一起办。好事成双嘛!”
“想好日子了吗?”
蒯祥道:“春花秋月莫蹉跎,赶早不赶晚吧。我问过了张公子,他也是这个意思。”
“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开春再办如何?”
“开春就开春。咱们家好说,只是还要与周家、张家都商量妥,定个良辰吉日。”
“好,那你就安排吧!”小芹道。
※
田通领着工匠和军役民夫在西苑工地上施工。此时的西苑,亭台楼阁已经基本成形。
蒯祥和田铎在四处检查工程质量。
陆祥来到工地,对蒯祥道:“廷瑞兄好效率,几个月没来,西苑已然花团锦簇!”
蒯祥道:“蒯祥光顾着修园子了,好久没回工部衙署。景祥兄荣升右侍郎,还没请大家喝酒呢!”
“彼此彼此!廷瑞兄不是也迁为左侍郎了嘛。就连廷瑞兄的爱徒田铎,都已经执掌了营缮司。”
田铎忙插话道:“在你们两位业界大佬面前,俺可什么都不敢是啊!”
陆祥对田铎道:“诶,你也六十岁的人了,早已顶门立户,此处也没外人,你就别瞎谦虚了。”
蒯祥问陆祥:“景祥兄来此可有事情?”
“还真有件事要与廷瑞兄说。”陆祥道。
“景祥兄请讲。”
“圣上要修一座桥,点着名要你我一起去做。”
“圣上要修什么桥?”蒯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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