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忧一步上前,重重抱住她,道:“没事,别怕,我很快回来。”
盈珠想扯起唇角笑笑,好让他安心些,只是实在扯不出来,大约是猛地撞到铠甲上的力道太大了,撞得她鼻尖酸楚得连眼眶都有些潮热。
她仰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等你!”
有些昏暗的内帐,赵离忧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她。
“嗯。”
这个吻缠绵悱恻,久久,直到外头萧滨轻声催促,他才松了开来,握紧了紧她的手,然后放开,大步而出。
盈珠急步追上去,赵离忧一一监视过。
他和齐和颂翻身上马,两人一扯马缰,回头。
“回去罢,”赵离忧喊:“风大,你回去。”
“我等会儿就回。”盈珠自然不想现在回去,她要看着他离开,再完好无损的回来。
赵离忧齐和颂无法,只得一夹马腹,先率千骑兵自小门穿出。
高大的身影没入沉沉夜色,马蹄裹了厚厚皮布,声音很小很快就听不见。
等厚实的寨门关上隔绝视线,连外头都望不见了,望了半晌,盈珠才慢慢走了回去。
裹了厚皮布的马蹄落在黄土地上,一行千人迅速离开砀县大寨,拐上山道,悄然进了柞平支脉济山。
天已黑全了,山道上,赵离忧齐和颂并骑疾驰。
齐和颂笑道:“许久未有曾这般了。”
犹记得在榆谷时,他和赵离忧位置不显底下的兵也不多,许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如今反是少了。
如今暗夜潜行,他反生出一种期待痛快来。
骏马奔至狭隘处,二人靠得极近,他还展臂勾了勾赵离忧肩膀,重重拍了一下肩膀。
耳边山风呼呼,齐和颂笑道:“你我兄弟,今日又要并肩作战了!”
赵离忧难得有些恍神,看一眼齐和颂,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赵离忧很快将这些情绪抛在脑后,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走了快一个时辰,已渐渐深入济山了,他取出怀中的地形图稍稍端详:“我们应在此处,”他点了点,“距离嘉丘,还有约百里。”
“我们要更快一些。”
说到正事,齐和颂立即严肃起来,接过地形图算计,“最迟四更,我们就得出济山,不能更迟了。”
从嘉丘到怀邑,还有三十余里的路,且那边情况复杂,还得预留一些应变的时间,最好能更快一些。
赵离忧颔首道:“传令,以最快速度前行。”
天色很暗,好在大家适应环境能力也不错,入山一段时间已渐渐适应,可加快速度。
裹了厚皮布的蹄铁疾速落地,声响极低极沉,迅速沿着长长的山道向前滚动。
这么一路疾行,很快深入山腹,萧滨亲自出马,擒获了几名敌哨,赵离忧道:“再仔细些,务必无漏网之鱼。”
众人领命而去,这般仔细小心,在夜色飞速前行,子时过半,终于抵达了那处悬崖深渊。
离得尚远,赵离忧已经抬手令停,整支队伍蓦地停下。
赵离忧交待齐和颂两句,齐和颂低声道:“你小心。”
他点点头,一踏马镫飞身离了马背,无声闪出。
很快,他悄然抵达崖渊一侧,身影无声隐没在树影之下。
他眯眼,锐利视线扫向对面。
果然不出意料,对面有人,不过不多,只要几个很隐蔽的岗哨。
一连耗了多日,又没听见马蹄声响,几个哨兵有些松懈,探出身体瞭望时立即被赵离忧发现了。
赵离忧没动,耐行等着,等确定了再无其余岗哨以外,这才提起穿云弓,拉弓搭箭,无声瞄准。
几声锐器破空的翁鸣,却隐没在呼呼山风,漆黑夜里,箭矢骤无声息,连续闷响,哨探无声倒下。
赵离忧一直盯着,确定再无异动,这才呼放哨一声。
候在不远处的萧滨接讯,立即往回报讯。
马蹄声疾,齐和颂很快率大部队赶上。
他跳下马,扫了两眼,见果然是个足有八丈的崖渊,崖壁直极陡峭,往下望未能见低,树影山石加上风极大。
搭桥兵已经上前了,搭眼一看,便精准找到从前架桥的位置。
厚木板立即抬上前,叮叮当当开始拼接,非常迅速已看见一架一丈许的平板桥雏形。
一捆捆大麻绳扔在地上,搭桥兵拽住麻绳,开始一圈一圈死死将横木缠在板桥底下。
一切有条不紊,另外几捆麻绳则扔在悬崖边缘,绳头理出,交到赵离忧手上。
赵离忧也不用解甲,接过绳头扫了悬崖两眼,直接纵身一跃,人立即腾空而出,长鞭一扬,鞭尾勾住对面悬崖边缘的一棵粗大矮树一扯,人已转瞬落地。
干脆利索,毫无声息。
即便气氛如此紧张,陶临万河等人也不禁眼前大亮,齐和颂暗松一口气,笑道:“赵兄弟的功夫真是越发了得。”
陶临十分骄傲:“那是,离忧每日精炼,从来不歇。”
齐和颂敲一记他脑袋,笑道:“还不过去。”
赵离忧将几个绳头分处绑紧,这边也是,麻绳绷紧,再结上一个布环,人直接滑过去即可。
陶临第一个过去的,非常利索到底,然后就是齐和颂万河,后续有条不紊排着队,在鲜于浩的指挥下,一个紧接一个无声滑了过去。
人过去了,后面就容易了,组装好的木板桥两头用麻绳绑紧,一头的麻绳带过去,而后两边配合,很快就将新板桥卡在旧桥的位置上,开始固定。
这些都不用赵离忧费心,齐和颂并第一批人过来后,他就直接转身,先去探了探路。
桥很快架好,齐和颂正吩咐驱马过来时,赵离忧就回来了。
“怎么样?”
赵离忧微微摇头,一路过去,直至出山,都安然无事,不但没有埋伏陷阱,连哨兵也没有一个。
没有任何阻滞,应是好事,只齐和颂闻言,神色却反更加凝重。
一路畅通,诱敌深入,由此可见,嘉丘是天罗地网了。
“待回头的时候,只怕咱们无法再走这路了。”齐和颂盯着正迅速通行的木板桥。
“若走不得,我们就往南。”
骤一阵疾风起,赵离忧仰首,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他皱了皱眉。
齐和颂也皱眉道:“要下雨了。”
他们此行夜袭的目的是焚烧粮草,一旦遭遇大雨,恐怕成功率直降九成。
赵离忧立即道:“快一些,我们马上出山!”
开弓没有回头箭,千余骑兵以最快速度通过木板桥,在夜色迅速出了山。
他们遇上的第一个难关,就是必须在不惊动嘉丘的情况下无声擦过,抵达后方的怀邑。
自半山腰俯瞰而下,沉沉的夜色,远处的嘉丘犹如一头蛰伏凶兽。
赵离忧吩咐兵士检视马蹄上的皮布,马嘴都绑上了,任何人不得说话。
马小跑起来,闷闷十分沉的声息,悄然往山下而去。
曲泽至济山这一片地形起伏,十分狭隘,他们几乎是擦着嘉丘的防圈过去的。
将到近时,人人屏息,连跨下骏马也感受都肃然气氛,四蹄落地十分轻,小心移动,神经绷紧,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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