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觉得晏倾这人真的很矛盾。
既退了婚,便该划清界限。
要做盟友,也不必走太近。
可他有些时候,做的事,说的话真的让人困惑。
不过她向来是个想不通就索性不去想了的人,反正有人给送银子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转手就拿去投进顾家生意里了。
这人哪,一旦懂得有银子的乐子,旁的什么情情爱爱、困惑纠葛啊,就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秦灼忙着同顾公子一起跑生意,有时候路过济世堂,碰见花辞树身着女装救治病人还会进去说会儿话。
夜里她还抽空去了一趟大皇子府,同无争打听了一下那个刚找回来不久的皇子。
据说是荣国公安石毅回乡探亲途中碰巧找到的,很是机缘巧合。
秦灼听了只想说,这个荣国公怎么那么爱找人。
她家爹爹也是这位弄回京城的。
好好一个国公爷,回乡探个亲,先是替长宁侯门找到失踪已久的二爷,这回连兴文帝的私生子都找到了,他这样的人才就算不做国公,光做找人领赏的活计都能发家。
兴文帝把这儿子按年纪算,排行第三,称作“三皇子”。
至于那位三皇子的生母高妃,据说是清白人家,猎户之女,十三年前兴文帝巡游天下,遭人刺杀被这位姓高的女子所救,在山间草屋里养伤待了些时日,两人孤男寡女的日久生情便成了好事。
结果后来兴文帝回京,再派下属去接人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多年来皇帝一直都没放弃过寻找他们的下落,直到不久之前才寻到……
这事怎么听怎么假,但帝王家做事一向是‘我愿意编个瞎话给你听就不错了,爱信不信’的,而且找了个这么由头,无非就是为了给三皇子一点体面,把说这个私生子说成皇帝救命恩人所生之子,这样说起来皇帝还是之恩之人,那些大臣们也没法说什么。
实际上,皇帝估计早就不记得自己在宫外睡过的女子长什么样,姓什么了,若非他不喜皇长子,二皇子又不中用了,怎么可能把外头的接回来?
秦灼越想越气,这时候就应该跟顾公子在一块。
公子爷那张嘴骂起人来骂半天词都不带重样的,听着就解气。
她吧。
到底要顾及着无争,不好当着他的面骂他父皇。
她只能说:“让花辞树去给皇上瞧瞧吧,这脑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进的水,他都病的那么重了,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就没人发现?”
谢无争没说什么别的,只同她道:“三皇弟身强体壮,年仅十三,已经同我差不多高了。”
皇族众人大多身娇体贵,兴文帝那些后妃有孕的不少,但能好好生下来的所剩无几,还有好些个是幼年夭折,因此皇子身体强健、活得久,已然成为将来能不能继位的重要条件。
“长得高又什么稀奇的?”秦灼道:“如同殿下这般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才最是难得呢!”
谢无争都被她逗笑了,“阿灼这样的妙人,世间亦是难得。”
两人在暗室之中,说了一会儿高妃母子的事。
秦灼忽然又去想起上次在宫里撞见晏倾去找谢淑妃的事,沉吟片刻后,问谢无争:“殿下可知,当年谢皇后之死,乃是当今皇上一手促成?”
暗室之中,灯火盈盈。
谢无争一时没有说话。
少年低头,总是温润如玉的面容笼上了一层阴影。
秦灼知道这件事直接说出来,会很残忍。
无论是谁,听到自己的母亲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的都难以接受。
可兴文帝这人,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大病,非要打压无争。
先前是一个劲儿地抬举王氏母子,那两废了,他一转头又弄出一对高妃母子。
纵然兴文帝与谢皇后夫妻不睦,但儿子总是他的儿子。
皇帝何以容不下谢无争这个文武双全的皇长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次北山狩猎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她得把这些事摊开来同无争讲,齐心协力,方能应对万变。
她也不急着催促无争回答,极耐心地等着。
周遭静悄悄的。
只有火炉的碳烧裂时发出一点声响。
谢无争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跟她说:“孤云同我提起过。”
秦灼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晏倾不跟她说的那些事,跟无争倒是都能说。
有他先头提过,想来无争心里也早有准备,秦灼再往深了讲,也就没那种拿刀往人家伤口扎的负罪感。
秦灼道:“虽说谢淑妃疯疯癫癫的,她说的话未必是真,但看她那样应当也编不出什么假话来。”
她同无争说话,声音总是不自觉地轻柔些,“自古天家无情,小心驶得万年船,先提防着总没错。”
谢无争点头道:“阿灼所言甚是。”
说起兴文帝杀谢皇后这事总是有些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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