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马知元有他的打算,如果家里不做生意,或许能等等,但这次是花桥小区,是一个大型的新兴居民区,与中心城区的直线距离其实也不远,公交三、四站路就上了解放大道,听说将来这一带要住二十万人呢。我们要是能占先机,把冰棍摊迁去,就能找好一点的位置继续做生意,做好生意才是硬道理呀。但如果等到下一批,听说位置越来越偏,上下班生活不方便不说,将来的生意也会差一些,不能只住好房子不考虑做生意呀,一家人要生活,做好生意才是硬道理呀。
马知元想:再说这里的房子我去看过,都是新建的小区楼房,不再是筒子楼,每家每户都有独立的厨房、厕所和阳台,户型、采光、晾晒都不错,还有绿化,楼下就是花园。每栋楼最高七层,没有电梯,但我们不可能住高楼层,要做生意,又有老人。何况,现在除了政府机关和高档办公楼,居民楼都没有电梯呢。不知下一批的房子有没有这样好了。
马知元怕错过这个村没有下一个店,想着搭上这一班车,不再等了。
他考虑的是,尽量矮子里拔将军,从单位给的备选房子里选择更适合的。
单位要分配新房子说起来是好事,但事实上却像往饥饿的狮群里丢进了几块肉,反而打破了安静,引得相互争抢,撕咬不休。
单位的同事们都在钻关系、找门道,为显公平,单位成立了住户分配工作组,书记挂帅、工会牵头,制定和公布了一系列标准。几次职工代表会的宣讲后,先筛选出有资格分房的员工入围,再根据标准给所有入围职工评分,张榜公布。评分公示无异议后,根据档位排名从上到下,逐一通知各人可选择的房号,将可选房源的面积、楼层、朝向等因素与评分排名初步对应,即某一档位的人只能在某个范围内选择。选房前可到现场看房,比较。之后,统一于某天按各档候选人的排名对应各栋房号,进行分批公开选房,由职工在符合自己标准的房源内按顺序选定房屋,未选中的房源供下一档位的人来选。此时,不允许低档高选,但高档可低选,并且选择后不得反悔,选房一旦审定后不得更改,除非弃权。最后张榜公布各人的选房信息,即具体楼栋、单元、楼层、房号,面积和户型也一目了然,这就是最终的分房结果了,从程序上力求公平、公正、公开。
入围分房的职工都希望自己的评分能提升一档,或者是在原档位中排名能向前提一提,这样就能比别人早些选房,能选到自己中意的户型或楼层、朝向等。于是,那几个月为分房子的事,单位里乱成一锅粥。各种明争暗斗,各种摆在桌面的条件和暗流涌动的关系,以及腹黑与口蜜,都想自己争到前面、排挤倒他人。说有的人用上了兵法三十六计,也不夸张。工会领导和分房小组的成员成天听到各种公说公有理和婆说婆有理,耳朵震得发痒,似起了茧子。
马知元当然也不例外,私下做了许多活动。又提前打听到与自己档位大致相符的楼栋、单元、面积、户型等消息后,就带刘家翠先来看房。
他一路边介绍情况,边说明自己的想法,顺带也说出他为此作出了哪些努力,还打算怎样争取。哪知道刘家翠一路上越听越看脸越黑,回来后一百个不愿意。
刘家翠其实刚来武汉时还挺白净的,现在却是又黑又瘦,虽说她现在是城市人,却与许多做体力活儿的农村妇女一样的黑瘦。
她刚来武汉的头几个月暂时没工作,又住在地下室,养得有些白而富态。她的皮肤力很强,在农村,夏季劳作往往晒得黑不溜秋,入了冬天农闲就复原了。但不管怎样,还是经不住她天天在雪糕摊上天长日久地晒。每天傍晚,摊点上会有两个小时的太阳,而别人周日休息时,她晒得更多。
此外,她每天披星出门,戴月而归,体力长期得不到休息,精血失养,面容枯槁,这是黑瘦的另一个原因。她的头发年轻时黑亮、油润而茂密,现在稀疏而灰褐,两鬓已有几丝白发了。她年龄才四十出头,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人了。
当然,她谈不上什么发型,外面剪头发要时间还得花钱,她常年就是早晨起床把头发向后梳个一把抓,橡皮筋一捆就行。头发长得太长了,她往往在家自己剪,或者叫书香帮忙剪一刀,像当年在农村一样。
然而,她最近忽然更加黑瘦的主要原因是她一个月前刚开过刀,动过手术。她一月前在上班时,忽然腹痛如绞,冷汗流淌。同事们送她去医院,一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住院尽快做手术。
医生询问病史和检查,认为是慢性阑尾炎的急性发作,而且这一次发病情况很严重。刘家翠也想起,五六年前,她曾右下腹疼痛过一段时间,那时正值“例假”来了。她原本“例假”来时也有疼痛的,就以为这次是痛得更狠一些,找赤脚医生要了止痛药,吃了药过两三天就好了。来武汉后又隐约痛过几次,以为是做生意有时饿了痛,或者其他肠胃不舒服痛,现在就想起来这种一阵阵痛的症状应该是阑尾炎发了,只是被她忍住疼,拖成慢性了。她原来疼时就用拳头按着忍一会,喝开水也能缓解,更厉害就吃止痛片,疼过了也就忘了去医院作检查,成天忙生意,没把肚子疼当回事。
那些时丈夫马知元出差在外,船在天津港口做施工,书香代替爸爸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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