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母亲病重时日夜守护身旁,秦可新心安。可这种日夜陪伴,又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母亲病痛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悲伤。疾病与时间的无情,如刮骨之痛,和着温热的血液,一起奔腾在他的血管,让他倍觉愤怒又无助。
病榻上的母亲清醒时,总要呼唤秦可新的名字:
“小可,小可,我的儿子,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那种感觉,好像是多看一眼就难以再看下一眼。
他便安静地立在他的母亲灰扑扑的眼光中,看着母亲哆嗦出的每一个费力的笑容。等看着自己的母亲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暗黑、凹陷的沉睡中,他便抬手将母亲伸出来挨着他的手臂轻轻拿起,放进被褥里,细致地盖好,而后从旁边木凳上的脸盘里拧干了手绢来帮他母亲擦拭一遍脸面,再将洗干净的手绢拧干了,轻而平整地重新覆盖在母亲的额头上。
通常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坐在一丈远的竹编靠背椅上,端端正正地,望着身体日渐虚弱的母亲愣神。这个时候,没人能看出这个刚满十岁的男孩儿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待到他的母亲醒来再度呼唤他,他便再起身,笔直而又宁静地带着晨曦暮霭的淡光立在了病弱的母亲旁边,承受着母亲虚弱的凝视和爱抚。
这种场景,迎春花在一旁看了很多遍,每次都直抹眼泪。他的婶婶牵着还很小很小的秦亚过来,看见了,就一手拉着秦亚,一手拉着他,蹲下身子来问他:
“小可,我们去上学好吗?”
“哥哥,去上学,去上学。”
一旁的小秦亚鹦鹉学舌一样也摇曳着手稚嫩地嚷嚷。
他摇头,而后低头,整个眼帘垂下,盖住了眼睛,睫毛是湿的,但就是不见眼泪流下来。
急得他婶婶一把揽住他就大哭,这么小的孩子,煎熬在日日夜夜,已经不会哭了。
可是,他坚持不上学。他的婶婶在自己老公和小叔子面前哭诉了一番大侄子的情况,他的父亲秦虹便专程回来恳求自己的儿子去上学,说即使不叫晴姨,晴姨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母亲,叫他放心去上学好了。但小小的秦可新,依旧以长久的沉默,表达自己对离开家门的拒绝。
“他是怕他母亲一醒来叫唤他,叫唤不到。”
秦可新的婶婶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抹着吧嗒吧嗒止不住的眼泪,对着秦家两个成年的大男人哭道。
“哥哥怕婶婶一醒来找不到他,哥哥怕他的妈妈找不到他。”
小秦亚又在一旁稚嫩地鹦鹉学舌。兄妹俩的感情,便是在这生死相依中更深了许多。
“大嫂,那你去跟她说,让她别动不动就叫小可。”
秦虹估计就是从这时起,开始一有事就求哥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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