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低声说道:“叶大人,还是我来吧。”
叶惊阑摆摆手,这种体力活怎能让姑娘家来做?
“一口一个叶大人太生分了,且容易引人遐思。”
云岫颔首,他的身份确实不宜暴露,而且按他的说法,他现在不是领俸禄的官员了,叫叶大人似乎不大合适。
“知芜姑娘。”
“……”
叶惊阑嘴角一掀,“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所做出的的任何一个决定。直到遇见你,我对我这伪装竟有了一丝悔意。”
“来日回想起这些用姑娘称呼的岁月的时候,当是后悔到极点?”
“总会有遗忘的一天。”
“若是我再多唤上几句,你记忆可能深刻些?”云岫一时兴起,就想看叶惊阑吃瘪的模样。
他正色道:“蓝蓝。”
云岫捂嘴一笑,“这可是你的小字?”
“挼蓝姑娘,我为了与你稍微靠得近些,特意给你换上了此般亲密的称呼。”
“我不喜欢。”
“蓝蓝。”他也来了兴致,要与她玩闹到底。
“阑阑!”云岫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她愣了神,赶忙看了下樱之是否被惊醒,得亏她睡得沉。
“我喜欢。”
“……”
这次终于轮到云岫无话可说。
好像这就是故意给她下的套,等着她脑袋一伸腿儿一蹬给挂上呢。她怎么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呢。
非亲非故的人,能用这么亲密的名吗?
云岫突然对这个没脸没皮的叶大人发了愁。
“你介意我,我可不介意你。”叶惊阑冲她眨眼,兀自飘来的眼儿媚搅动了她的心。
这该死的人妖。
“好夜,好月,当配一壶好酒。”叶惊阑忽道。
云岫附和地点头,“一樽清酒,二三朋友,倒也是人生乐事一桩。”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下刚好能为姑娘解酒瘾。”叶惊阑装作不经意地从身后摸出一壶酒。
当然,这个拙劣的戏法一眼就被云岫看穿了。
蒙歌递过来的动作太明显了!
蒙歌咧着嘴笑笑,他觉得拆主子的台才是人生乐事一桩。
云岫指了指樱之,“得先把她送回去,否则晋南笙会起疑的。”
他们顺着小路一直走到头便到了。
晋南笙的院子偏巧处在汇入大海的小河流边上。
竹竿上晾晒的渔网还挂着,上边的枯叶还未拣尽。矮篱笆里的小菜还是耷拉着脑袋,它们从未有过振作的时候。
门未上锁,大抵上是因为屋里没什么好偷窃的东西。
模糊不清的菩萨,积灰严重的香炉。
黑洞洞的屋子里连一根照亮用的蜡烛都找不见。
云岫在前撩开了布帘,这应该是晋南笙出门时放下的帘子。
叶惊阑轻手轻脚地将伏在肩上睡得正酣的樱之放到床上,再拉过花花绿绿的被子盖在樱之单薄的身子上,他温柔地掖了掖被角。
当蒙歌觉得自己主子周身浮现母性的关辉时,他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住了。太过于吃惊,想要说话却一不小心地咬上了。追悔莫及。
“这一对别致的花头鹅。”
叶惊阑顺口那么一提。
云岫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这是戏水的鸳鸯。”
叶惊阑借着透进窗棂的月光,再端详了一阵,认真说道:“我若是没见过鸳鸯,你倒可以说道说道,我若没见过浮水的鹅,你也可以骂我一句土老帽。但我两种都见过了,你非要把鹅说成鸳鸯……”
“我只能认了。”
等了好一会儿,云岫以为叶惊阑会说:你非要把鹅说成鸳鸯,那我只好骂你一句没见识。
没想到等来了这句。
传闻中有着铁血手段,冷若冰霜的大理寺少卿竟是这样好说话,云岫觉得自己犹自身处梦中。
“你会不会在想,曾经的大理寺少卿居然是这副德行?”
叶惊阑一语道破云岫的心思,他指指窗外再指指熟睡的樱之。
云岫明白他的意思,别吵醒了樱之,出去再说。
走到晋南笙晒网的地方,云岫说道:“我可不敢想。”
“可你确实想了。”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虫。”
“我不是你肚里的虫也很清楚你在想。”
蒙歌识趣地送上随身带的俩酒杯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妹妹不在,无人扛起骚扰的大旗,就是给自己吃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还是不敢叨扰了主子。
杯中斟满酒。
倒映在杯中的是天上的月。
倒映在眼中的是心上的人。
奈何造化弄人,当他决定以真面目与她相见,她却将过往的种种都丢弃了。
“挼蓝姑娘。”叶惊阑沉默了许久,还是规规矩矩地称呼着云岫,“我觉着你这名字很是特别,可是取自哪篇诗文?”
“挼蓝……”云岫念了两遍,摇摇头。她还真未想过自己这名儿是因何而来。
“云岫如簪。野涨挼蓝。向春阑、绿醒红酣。”
叶惊阑的嗓音像是被月亮神亲吻过,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刺进她的心间。
“绿醒,红酣。”云岫喃喃道。
“如是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这句诗词。”叶惊阑并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他只想自己和春雨一般,润物无声,待她能想起的那一天,发现他从未离开便好。
“春归的夜晚,是极美的。我的名字大概只是碰巧撞上了。”
云岫举杯。
一饮而尽。
“好酒,只不过有些辣。”
“这酒有个和你的名字一般美的小字。”叶惊阑提壶往她杯中再次斟满。
云岫从怀中取出从叶惊阑那顺来的琉璃杯,自己斟满杯后将杯子递还给叶惊阑,“洗耳恭听。”
“一疆三城外的人只知道它叫凌城烧酒,而在里面的人会称它为——离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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