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院门口,一男子正自踌躇。身姿挺拔,相貌端正,即使身穿常服,亦有飘逸质感。果然一副好皮相。此人正是陶梦雪的父亲,陶袁平。他已在小院门口踟蹰多日。这岳母娘来之后,就全权接管了府中事务,当然还有他女儿陶梦雪的照料。他也不敢阻拦,毕竟顾氏母家确实比他高出了几个档次,但顾清之死,他自问,真不能算到他头上,因此也不怕岳母审问。谁知这岳母来了好几天了,把府中一概事务料理的倒是整齐,就是不见他。他这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若岳母非要把她女儿的死归在他头上,那他可就麻烦大了。
屋里小姑娘已躺下休息。房门口摆了一张圆后背交椅,姥姥正坐在上面,面沉如水,听着古嬷嬷的汇报。
“夫人,奴婢已查问了府内除陶公以外的所有人,再加上小小姐的证词,小姐自尽的可能性最大。”
“自从五年前小姐来京看望您之后归来,与陶公就开始经常吵架。吵架的原因似乎是在小姐上京期间,陶公与下面的婢女有染。小姐打死了那个婢女。至此以后,两人就吵架不断,而陶公也开始纳妾。前前后后一共纳妾八人。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小姐的陪嫁嬷嬷陆陆续续都出了府,陪嫁丫头也不知所踪,仅有两人还留在府里,却是在厨房做事。后面伺候小姐的都是些二等三等丫鬟,都是府里后来的,虽上不得台面,但性子柔弱,应不存在欺主的嫌疑。府里的用度,是管家嬷嬷负责,小姐自从与陶公吵架以来,就不曾管过家事,府内日常用度皆是陶公所出。但,奴婢查看了小姐的嫁妆,首饰箱一直放在小姐房内,但不见现银箱,奴婢猜测应是在陶公处。另外,府内用度十分混乱,基本上就是临时报账,随需随拿,没有章程和规矩,奴婢笼统总计了下府内这几年的用度,明账上的已经超过五千两,而陶公名下经营的生意利润进账,合起来也才一千两出头,因此奴婢猜测,这多出来的用度,应当是用的小姐的嫁妆现银。”
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夫人的手指甲已经嵌入椅子的木扶手里,她知道夫人此时甚是愤怒,她也十分理解。小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顽皮任性了些,但在顾国公府的时候,有夫人看照,该学的也学了,这家事管理,人情世故,夫人也是常常念叨,小姐虽不爱听,但也学进去了。后来出了私奔那码子事,顾国公大怒,差点断绝父女关系,还是夫人不忍,从中斡旋,还算是顺利出嫁了。雪儿两岁多的时候,小姐回府,那看着也是幸福的模样,说起家事来也头头是道,当时夫人也深感欣慰。谁能料到,就因为陶公的这点风流事,小姐竟自暴自弃到如此境地。不该啊不该。
“说下去。”夫人放松了手指,但胸口仍见明显的起伏,可见气的不轻。
“最可怜的是雪儿,她终日跟着母亲,但小姐疏于照料,有时候竟连饭食都不准时,因此小小姐身体瘦弱。按照顾府的规矩,小小姐五岁之时就应该要接受启蒙,但一直未见小姐有找先生或亲自教导。”
“哼,连女儿的饭食都不在意的人,还指望她亲自教导?”夫人冷哼一声,真是又惊又怒。想到女儿已然逝去,连责骂都无处去,又是一阵刺痛,捶胸到:“我儿糊涂啊,怎生如此糊涂啊……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同意这门亲事。”
古嬷嬷赶紧替夫人顺气,一边顺着后背一边劝解:“夫人,逝者已逝,别恼坏了身子,当初小姐私奔后,都怀上了,不嫁也不行啊。总不能真逐出家门吧。哪个母亲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啊。”
“是啊,哪个母亲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她偏偏就舍得抛下雪儿,你说,她怎么,怎么这么狠心,一个男人而已,就这般认死理,那男人情爱时说的誓言,能真信吗?”
唉,古嬷嬷只得叹气。毕竟女人最懂女人心,谁年少时不曾执拗,谁不曾年轻过,但人啊,总归是要长大的,总归是要老的,想当初,夫人也曾为国公黯然神伤过,可终归,想通了,就放下了,接受了,就释然了。情爱如何值得付出性命呢?她的傻小姐啊。
陶梦雪听着门外姥姥刻意压低的啜泣声,赤着脚走回床边。她没睡,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哪能大白天说睡就睡。她偷听了好一会儿了。怕被发现,还是赶紧滚回床上。
陶梦雪没谈过恋爱,刚穿越来,就经历了这样的情殇,她对这个世界倒是有了更多的真实感。这个世界里的人,也和现代社会一样啊,有情有爱有利益,有明白的,有糊涂的。就说她这自尽的母亲,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性得了抑郁症,但毕竟性子和价值观摆在那里,在三妻四妾的古代,还能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直到死都坚持自己的爱情观,其实,也挺值得敬佩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如此执着的男人,以死都要明志的做法,有没有打动这个男人呢?
是夜,陶袁平在周姨娘屋里吃酒。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64514/253255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