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泪如雨下,不住地摇着头,而许平君泪水渐干,换上了往日那般温柔似水的笑颜,“你还要替我守护着我们的奭儿,不可以像我这般撒手。”许平君怕刘病已真的说到做到,如果说在自己走后,而又未有人能温暖他这颗心之时的空档,能让他振奋的怕也只有他们俩人的刘奭了。
“好,好,好,你放心……”看着越来越虚弱还为自己想着日后的许平君,刘病已又怎会再拂了她的意。
“好,病已,从今后,你便不必再为我费心,不必再为我与朝臣为敌,你便可安心谋你的天下,谋大汉江山……”眼中有着无尽的不舍,双眸含泪,却动也不动地望着刘病已,仿佛这一眼便要将他的模样深刻于骨子中。
刘病已将许平君深深拥在怀中,静静地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刘病已很清楚,从今只怕再难如此,他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她的脸颊贴着刘病已的胸膛,泪水浸透衣襟,却谁也没有离开彼此的怀抱。
良久,许平君才道,“病已,我只能陪你到此,我……”话未完,手已从刘病已的背部滑落,刘病已依然一动不动,紧紧抱着她温度渐渐消减的身体,泪水慢慢停留于眼眶之中,不再顺着脸颊而下,再抬头时,窗外天已昏黄,刘病已终于松开已经冰冷的许平君,轻轻地让她躺于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似乎她只是沉睡罢了。
“平君,在南园等我。”起身时在许平君耳边轻轻留下这一句话,直起已有些僵硬的身体,闭眼深深呼吸后,刘病已从容推开房门,对着门外一众人道,“皇后已病逝,素备寿衣与身后事。”吩咐后,刘病已挥手让御医入内,自己也转身再朝许平君走去。
虽说许平君已病了好些日子,可走得也着实突然了些,一时间,哪里会有这些东西,此时再赶制显然已来不及,想询问陛下是否可至宫外采买,可谁都知,刘病已心情不好,哪敢打扰,幸得上官幽朦开口,“颂挽,将我备好的给皇后送来。”在昭帝离开后,上官幽朦便已为自己准备了这些身后物件,此语除了解了宫女的燃眉之急,也惊到了霍成君。
“我不过是为不时之需,进去看看吧。”上官幽朦入内,只见刘病已与来时不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冷眼看着跪于房内落泪之人,不言也不语,上官幽朦走近刘病已的身旁,只觉身边有股寒气,“病已,伤心便哭出来,莫要憋坏了身子。”上官幽朦想,刘病已如今的心情,最能理解的莫过于自己,但他该比自己来得更为伤心,自己与昭帝的感情未有这般深,加之昭帝临走前已卧病许久,心中亦有准备,可刘病已不是。
“平君未走远,会放不下的。”所以,当他起身那一刻,再未落过一滴泪,当他起身那一刻,那颗心又回归了冰冷。
霍成君走近床榻,望着已经失了颜色的人儿,第一次觉着原来生死离自己这般近,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儿,就这样躺下不再起来,“平君,我答应你,安心去吧。”眼合上,泪水溢出眼眶,一路流至脖颈处。
房外霍光、邴吉等外臣守在门外,听得房内太监哀声宣告“皇后娘娘薨逝!”而后只听房内宫娥哀嚎之声愈盛,处刘病已与上官幽朦外,其余皆伏跪于地上,此时,颂挽也已取寿衣而回,正欲递给上官幽朦,却被刘病已接过,“都退下。”这最后一身衣裳,刘病已要亲自为她换上。
上官幽朦点头后,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内房,至外厅,逃不了霍光与邴吉的相问,上官幽朦在犹豫继续后,只道,“皇后走得突然,哀家也不知为何,一切待陛下定夺。”语毕余光瞥了淳于衍一眼,只见她额头上有着细小的汗珠,还有一旁的御医亦是如此,上官幽朦不再多言,有的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而自己即便有心却也无力。
许平君走后,看似一切都很平静,刘病已以皇后之礼将她安葬自不必说,谥号“恭哀皇后”。
刘病已看着穿好衣裳的许平君被人安静地抬入棺椁之中,看着棺盖越移越笼,缝隙越来越小,刘病已多想阻止棺盖继续前行,可他始终握紧双拳,看着许平君的身体,许平君的面庞一点一点消失于自己视线之中,眼睛一眨不眨,就像她临终那样,定定地看着这张陪伴了自己五年的面庞,过往一切,一颦一笑在脑海中迅速翻涌,直到听到棺盖与棺身闭合时的重重响声,才切断了往事回忆,这一刻后,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庞,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只能活于自己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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