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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四十、死别 下

月亮升起来了,黄黄的一轮圆月,不太亮,像是信笺上落着的一滴陈旧的泪渍,低低的悬挂在对过的街头。

纪金把身子往座位*背上*了*,汽车正驶过一条黑沉沉的街区,他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沉沉的心事也立即压上了上来。

他是从上海的贫民窟里走出来的,没上过几年学,纷繁复杂的社会就是他的大学堂。虽然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在刀口上摸爬滚打了近有二十年了。二十年,悠长的二十年,他真的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越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越是能把这个社会黑暗的层面看的透彻,使他渐渐学会了以恶治恶,这也已经是他的生存之道。谁狠,他就比谁更狠。这样走到今天,他终于也成了上海滩上能呼风唤雨的大亨。他是到了山的顶峰,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脚底下踩着的不是一座普通的山峰,是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地底下暗暗涌动着的是随时都可能喷发而出的炙列的岩浆,足以将他整个吞没,尸骨无存。

今天去见沈新南的时候,不用他提醒,纪金对自己的处境也早就了然于心。自从前不久,日本人派人和他接触,想要联合他,遭他拒绝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不管是眼下蛮政的国民政府,还是狼子野心的日本人,都是一头更比一头凶残的恶狼,如果不选择屈从、附势,那只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与这两个势力相敌对,结果真的不堪设想。

屈从还是坚守?这是这个大时代普遍共存的抉择,不过他毕竟不同于普通人,与别人不同的一点就在于,他身处在风口浪尖上。却绝没有退路可以供他选择。他走的这条道,没有回头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想要退避就等于自寻死路。因为即使他愿意自动放弃现在地势力,想要退出、隐没,这些年来他结下的仇家对头却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立即就会有一帮人扑上来想要他的命。就像一只猛虎,若是愿意自断自己的尖牙,那等着它的就只有毁灭。

纪金沉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把眼睁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身旁坐着的帛颜扭着脸透过车窗玻璃朝外看着。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她是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他随口问她。

“月亮,”随即听见帛颜说,“刚升起来地。”说话间,她依然朝外望着。

纪金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柔软。他拿手去抚摸着她柔软地头发,闻得到一丝一缕淡淡的发香,他不禁把脸凑上去,贴上她软软的头发,深深吸取着她身上那种清幽不腻的味道。不经意的一抬眼,他也看见了那轮月亮。

对过街面那排店铺的屋顶上方,正悬着一轮黄黄地圆月亮。

“这月亮怎么有些发黄?”随即就听他略显意外的语气淡淡的问道。“月亮不都是白的吗?”

帛颜不禁微露一丝笑意。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是个爱看月的人,”她说,“像这样的时节。月亮初升的时候,常常都是泛着点黄地。”一面说,一面她转过了脸去,看见他离得自己很近,甚至听得到他沉沉的呼吸声,他的目光正越过她的头顶朝外望着。微明的月色下。他地眼睛依然还是那么有神。那么亮。

“男人就是男人,怎么会跟你们女人一个样。”他忽然说了一句。说着,目光从望着车窗外落在了她的脸上,和她深深看着他的目光相对视的那一刻,两人心里都有一股猛然袭来的浓浓情味。帛颜忽然情不自禁的轻轻倒向他身上去地时候,纪金也同时伸出了胳膊去紧紧搂住了她地肩膀。

尘世越是苍茫,越是能体会到相互温暖的温馨,带着体温地身体才能去温暖另一颗苍凉、畏缩不安的心。帛颜偎在他温煦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膛每一次真切的起伏,浓浓的暖意却是参杂着阵阵酸楚齐齐侵袭着她的心。她抬起眼去看着纪金。他蓄满着心事的目光,正沉沉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低下眼去的时候,一滴眼泪也同时从她的眼中滚了出来。……虽然他从不跟她说他的事,她也从不主动去问,不过,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从决定做他的女人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可能会要面对的结局。她也从没有向他要过天长地久的誓约。她知道那可怕、窒息的一天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就像知道前面就是一个悬崖,她却并不愿回头——因为没有天长地久,她愿意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当作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来活。

“怎么了?”车子开到住处,刚走下车,两脚刚着地,帛颜的身子忽然管不住的轻晃了一晃,一旁的纪金及时的去扶住了她单薄的身子,一面紧张的问她。

“没事,”帛颜竭力定了一下,轻声说,“刚才头有点儿晕。”

纪金扶着她的双肩,低下脸去定定看了看她,“真得没事吗?”

“我注意到你最近吃东西吃得很少,是不是病了?”他接着问她。

“最近也不知怎么,胃口一直不大好。”帛颜低声说。

“来,”纪金忽然把她的身子一扳,“让我抱你进屋去

“不用了,——啊!”帛颜刚想拒绝,脚下却陡然一空,已经被他整个横抱了起来。

“快把我放下吧,”帛颜在他怀里说,“我真得没事。”

“也不因为别的,”纪金却说,“就是今天特别想这样抱着你。”

帛颜深深的去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们静静相视的目光里流溢出的那份柔软的心事,像夜色幽幽荡漾进彼此的心里。

收回目光地时候,她在心里幽幽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抬起两只手去勾住他的脖子,冰凉的脸轻轻的去偎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这时候的月亮已经褪掉了那层迷糊、陈旧的黄,一轮皓月当空照着,洒下点月光,把房子旁边围着的香樟树地树影淡淡的投在了房门和四维地墙上。

“今晚月色真好。”帛颜忽然在他怀里说。这样说着,心里却转而一片隐隐牵动心头的凄楚,——越是想摆脱开心里头的那点凄凉,只愿去深深记住这一刻的温情。却越是让心里的那份凄凉更深了几许。

纪金低下脸去,借着月色瞅着她。他淡淡笑了笑。

“真不知道你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喜欢上我,”他说,“我从里到外都只是一个大老粗。”

帛颜望着他,微微含笑的眼睛像是月光下轻轻荡漾着地一波秋水。

“你身上的好处完全不是那些细腻的文化人能比的。”她轻声说。

“是吗?”纪金淡淡一笑。

颜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低垂下深藏着心事的眼睛,她幽幽的说。“如果人真的能有下辈子,我一定还要遇见你,和你相守一辈子。”

听见她地这句话,纪金心头难掩一抹苍凉,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坚实的胸膛明显的缓缓起伏了一下,他深深的吁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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